狼居谷的春风带着山荆子的清香，漫进了边学馆的木窗。距巴图带牧民子弟入学已过半年，学馆的景象早已不同往日：汉民少年狗子正帮牧民孩童阿古拉扶正握笔的手，教他写“羊”字的笔画；苏瑶在廊下支起药案，一边教几个半大孩子辨认甘草与柴胡，一边叮嘱着“这两种草模样像，却是一补一泄，万不能混”。李逸站在案前批改课业，麻纸上歪扭的字迹里，既有汉民子弟写的“医者仁心”，也有牧民孩子画的羊圈旁标注的数字“三十”。 “李先生，您看我记的牧群数对不对？”汉生捧着木牍跑过来，上面用炭笔写着“白羊廿三，黑羊十七，羔羊九只”，旁边还画了个小圈标注“昨日产羔两只”。李逸笑着点头，指尖点在“九只”旁：“数得没错，若能再写上‘牧草够吃一月’，便是完整的牧群记录了。”巴图恰好来送羊奶，站在门口瞥见木牍，黝黑的脸上露出笑意，不再是往日的戒备，反倒凑过来问：“李先生，这般记着，冬天真能少饿羊？” 话音刚落，学馆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名哨所士兵浑身是血闯进来，嘶声喊道：“匈奴残余骑兵突袭北哨所！守兵伤亡惨重，急报还没送出去！”李逸心头一紧，北哨所是狼居谷的门户，一旦失守，牧营和学馆都将遭殃。卫青的主力正在百里外巡查，回援至少要一个时辰。 就在众人慌乱之际，汉生突然攥着一块刻有“急报”符号的木牌站起来，大声道：“李先生教过，这符号是‘十万火急’！我知道一条近路，能比骑兵早半个时辰到卫青将军大营！”李逸一愣，这是他上月刚教的军情符号，特意刻了木牌让学生们熟记，没想到真能派上用场。巴图一把拉住儿子，满脸担忧：“山路险，还有狼！”汉生却挣开父亲的手，将木牌塞进怀里：“先生说过，学字是为了守家！我不怕！” 李逸立刻取来笔墨，在麻纸上写下“匈奴约两百骑，突袭北哨所，需速援”，折好塞进汉生怀里，又解下腰间的水囊：“沿东侧山涧走，见到插着红缨的营帐就是大营！”汉生点点头，抓起一根短棍当武器，拔腿就往门外冲。巴图望着儿子的背影，突然抄起弯刀：“我带几个牧民去山腰接应！” 半个时辰后，当匈奴骑兵突破北哨所，朝着学馆方向杀来时，远处已传来卫青大军的号角声。霍去病一马当先，银甲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身后的轻骑如潮水般涌来，与匈奴骑兵撞在一起。不到半个时辰，匈奴残兵便被击溃，为首的将领被生擒。卫青勒马在学馆前停下时，正见汉生和巴图从山路上回来，孩子脸上沾着泥土，却举着那块“急报”木牌笑得灿烂。 “好小子！立了大功！”霍去病翻身下马，一把将汉生举起来，对着李逸大笑，“当初我说你笔墨不如刀枪，是某糊涂！这学馆教出的孩子，比斥候还管用，顶得上十个哨所！”巴图走到李逸面前，深深躬身，将腰间的牛角弯刀解下递过去：“李先生，我巴图服了！这学馆，是真能保家的！” 此战后，周边牧民送子弟入学的热潮彻底掀起。原本只有一间的学馆，三个月内便在周边三县扩建成四所，卫青亲自为新学馆题写“边民同心”的匾额，送来时还带来了汉武帝的赏赐——一百卷竹简和二十斤松烟墨。李逸将《边声集》修订后作为教材，里面收录的“汉生报信”“巴图护学”等故事，成了孩子们最爱的篇目。 转眼到了秋分，狼居谷的草场上铺满了金黄的牧草。卫青和霍去病特意留在营中，要为李逸和苏瑶主婚。学馆前的空地上，士兵和汉牧百姓自发搭起了彩棚，孩子们用刚学会的汉字，在红绸上写下“永结同心”四个大字，歪扭却工整。苏瑶穿着一身新做的素色布裙，发间插着李逸寻来的山荆子花环，手里捧着那页补全的《黄帝内经》残页——这是她的婚书。 李逸穿着卫青赠予的锦袍，将文书册的总目抄本递给苏瑶：“从文书整顿到兴办学馆，每一步都有你相伴。往后，守边与守你，皆是我心之所向。”霍去病端着两碗酒走来，塞到两人手里：“别整那些文绉绉的！喝了这碗酒，往后学馆的事，某照样给你们撑腰！” 巴图带着牧民们送来牛羊，笑着喊道：“李先生，苏先生，往后咱们的孩子都靠你们教，咱们的病都靠苏先生治，这日子准能越过越好！”夕阳西下，彩棚下的欢声笑语与学馆里的墨香交织在一起，李逸望着身旁含笑的苏瑶，望着眼前汉牧同心的景象，忽然明白：所谓“同心安民”，从来不是空洞的口号，而是笔墨间的坚守，是药香里的温情，是此刻所有人心底共有的安宁与期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