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居谷的晨雾还未散尽,边学馆的木门便被赵铁领着士兵推开。朱红木门上,卫青题写的“边民同心”匾额在朝阳下泛着微光,汉民子弟背着简易的木板书包涌到门前,唯独学馆西侧的牧民营地方向,只有几个孩童扒着土坡张望,被身后的大人厉声唤回。 李逸站在学馆阶前,指尖摩挲着案上仅有的十块木板书——这是士兵们拆了旧帐篷支架刨平制成的,每块板上用朱砂写着基础汉字,孩子们得轮流抄写。“李议郎,你看那边!”苏瑶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指向学馆东侧的空地,牧民首领巴图正骑着马,领着十几名牧民赶着羊群在学馆围栏外转圈,蹄声踏得尘土飞扬,刚要靠近的汉民孩童吓得缩了回去。 “这是故意给咱添堵啊!”赵铁撸起袖子就要上前,被李逸一把拉住。他望着巴图腰间的弯刀和牧民们戒备的眼神,低声道:“常年对峙,他们信不过咱们也正常。硬来只会激化矛盾。”正说着,一名汉民妇人匆匆跑来,哭喊道:“李先生,我家娃想进学馆,被巴图的人推搡了!” 李逸快步过去,见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孩童跌破了膝盖,苏瑶立刻蹲下身,从药箱里取出草药捣烂敷上。巴图在马上冷哼一声:“汉人的学馆,不该招我们的孩子!”李逸抬头看向他,语气平和:“巴图首领,学馆教识字记账,不分汉牧,对谁都有用。”巴图却调转马头,扬声道:“识字能让羊多产奶?能挡匈奴的箭?别来骗我们!” 更糟的消息接踵而至,负责押送物资的士兵捎来口信:长安户部积压公文,笔墨粮草至少迟发一月。赵铁急得直跺脚:“这可咋整?总不能让孩子们光看着木板子吧!”李逸却注意到苏瑶正给围观的牧民孩童诊脉,眉头紧锁:“最近风寒盛行,好多牧民孩子都病了,却没钱请医者。”他忽然眼前一亮,拉过苏瑶低声商议片刻,苏瑶眼中立刻泛起光彩:“此法可行!就用医教结合!” 次日清晨,学馆旁的空地上支起了青色帐篷,苏瑶将药箱摆放在案上,门前挂起“免费诊病”的木牌。起初只有几个胆大的汉民妇人带着孩子来,直到正午,巴图的妻子抱着面色潮红的小孙子匆匆跑来,孩子已经烧得神志不清。苏瑶立刻施针降温,又取出用山荆子根熬制的汤药喂下,忙活半个时辰,孩子终于退了烧。 巴图闻讯赶来时,正见苏瑶用匈奴语叮嘱他妻子煎药的法子。他攥着腰间的弯刀,神色复杂地站在帐篷外,没再出声呵斥。李逸趁机走过去,取出一块木板,上面画着羊的图案,旁边写着“羊”字,又画了数字“一、二、三”:“首领,你看这字,记牧群数量比刻木记数清楚。去年冬天下雪,你家丢了十五只羊,若早记下进出数量,或许能及时发现是被野狼拖走了。” 巴图盯着木板上的图案和字迹,沉默良久。他想起去年冬天清点牧群时的混乱,确实因记数不清吵了好几架。这时一个牧民慌张跑来:“首领,张老三说他家羊少了三只,怀疑是咱们的人偷的!”李逸立刻道:“我随你去看看,用刚教的法子核对进出数便知。”他跟着巴图到牧营,用木炭在地上写写画画,对照着两家的牧群记录,很快查出是张老三的羊混进了隔壁营地,一场冲突就此化解。 巴图看着地上清晰的数字,对李逸的态度终于松动,却仍嘴硬:“就算记账有用,没笔墨也没法学。”话音刚落,远处传来马蹄声,霍去病带着一队轻骑疾驰而来,他翻身下马,将一个沉甸甸的布包扔给李逸:“听闻你这儿缺东西,从营里匀了些笔墨纸来。”他瞥见巴图,笑着将腰间的银饰解下递过去:“巴图,李议郎的法子能保你牧群平安,要是再有人敢在学馆附近捣乱,尽管报我名号!” 巴图捧着银饰,愣在原地说不出话。霍去病拍着他的肩膀:“当年你爹帮过我军探路,我霍去病记着情。这学馆对你们牧民好处多,别糊涂!”正说着,卫青派来的亲兵也赶到了,带来了朝廷拨付的粮草和一封书信:“将军已向陛下奏明学馆成效,陛下特批每月额外拨三十石粮草!” 三天后,学馆的木门再次打开时,巴图亲自牵着小孙子的手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十几个牧民子弟。孩子们接过李逸分发的麻纸和木炭,围在木板书前认真临摹,苏瑶的医帐里也排起了长队,药香与墨香在漠北的风中交织。李逸望着这一幕,忽然想起卫青信中的话:“破藩篱者,非刀枪,乃民心也。”他转头看向苏瑶,两人相视而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守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