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人启事贴出去多少张,覃彬已经记不清了。浆糊罐早就空了,手指被纸张划了好几道口子。林薇的照片在风里抖着,笑容印在粗糙的纸上,看着有点陌生。她消失得干干净净,像从来没存在过。
警察局的日光灯照着,对面那个年轻警察放下笔,抬眼看覃彬:“我们会按规定处理,有消息通知你。”覃彬懂他的意思,成年人失踪,多半是自己走的。可林薇不是这样的人。
覃彬拖着步子走进一条旧巷子,一个老太太坐在小马扎上,面前铺着块深色布,上面摆着几枚旧铜钱,几块石头,还有一捆发暗的红丝线。
他停在她面前,实在是走不动了。
老太太抬起头,脸上全是皱纹,眼睛却亮得吓人。她抽出一根红丝线,递过来。
“穿上她贴身的衣服,”她的声音干巴巴的,“睡觉时把这个系在脚踝上。你就能在梦里见到她。”
覃彬心里一惊:“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人?”
她盯着他,眼神空洞:“记住,不管她在梦里怎么求你怎么哄你,你都别答应她带你回来。”
覃彬手心里冒出冷汗,还是接过了那根丝线。它摸着凉飕飕的。
回到林薇的公寓,她的浅灰色真丝睡裙还搭在椅背上。覃彬拿起来闻了闻,还有她常用的护手霜味道。
晚上,覃彬换上她的睡裙,把红丝线紧紧系在左脚踝上。丝质面料贴着皮肤的感觉很陌生,但他顾不了这么多。关了灯,他在黑暗中睁着眼躺了很久,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
再睁眼,覃彬站在一片草坡上。阳光很好,风吹过脸颊很舒服。林薇穿着鹅黄色的裙子从远处跑来,裙摆飞扬。
“你来了!”她扑进覃彬怀里,身上香喷喷的。
“薇薇!”覃彬紧紧抱住她,“你去哪儿了?我找遍全城了!”
她在覃彬怀里蹭了蹭:“我一直在等你呀。这里多好,就我们两个。我们永远留在这儿吧?”
覃彬知道是梦,可她摸起来那么真实。他们坐在草地上说话,她笑个不停,讲着在这片草坡上发现的野花和小虫子。
说着说着,林薇突然顿了顿,嘴角抽动了一下。她很快又笑起来,但覃彬注意到她的笑容有点僵硬。
“这里真的很好,”她抓紧覃彬的手,“你再也不用去找我了,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覃彬想起老太太的警告,心里一沉:“薇薇,你得跟我回去。”
她的脸色突然变了:“回不去了!但是你可以留下来陪我......”
天亮时,覃彬醒了。还躺在林薇的床上,脚上的丝线还在。心里空落落的。
他起身看了眼闹钟,该起床了。转身时,好像看见钟上的数字闪了一下,大概是没睡好。
第二天晚上,覃彬又系上丝线睡着了。
这次林薇在梦里更急了:“留下来陪我吧,这里什么都有。你看,这里有永远不落的太阳,有开不完的花......”
覃彬摇头:“你得跟我回去。”
她眼圈红了:“回不去了,但你可以留下来啊。只要你点头,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覃彬心里难受,但还是坚持:“不行,你得跟我走。”
第三天晚上,覃彬刚要系上丝线,突然听见窗外传来林薇的哭声。他冲到窗前,外面空无一人。
再回到床边时,他发现丝线不见了。找了半天,最后在床底下找到了它,像是被人故意藏起来的。
这天晚上的梦里,林薇站在远处不肯靠近。
“这是我最后一次等你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答应我,留下来好不好?”
覃彬向她走去:“你先跟我回去。”
她突然尖叫起来:“回不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
覃彬惊醒过来,浑身冷汗。天还没亮,闹钟显示凌晨三点。但他清楚地记得,睡前明明是十一点。
今早醒来时,覃彬发现闹钟的数字在倒着走。他揉了揉眼睛,再看又正常了。
老太太在巷子深处收着摊子,望了眼覃彬公寓的方向,摇摇头:
“又一个,回不来了。”
她慢慢走进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