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呼呼”地刮着，像小刀子似的割在脸上。五个人用登山绳连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灰白色的山脊上。
突然一阵狂风卷过来。
“哎呀！”莉娜惊叫起来，“我的帽子！”
那顶鹅黄色的宽檐帽被风掀走了，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不偏不倚正好卡在悬崖边一棵歪脖子松树的枝杈上。
“我的帽子！”莉娜带着哭腔说，抬脚就要往那边走，“那是阿杰送我的生日礼物！”
“别动！”阿宏大喝一声，一把攥住她的胳膊。
“阿宏你干啥？”阿杰不满地走过来。
阿宏脸色发白，死死盯着那棵树：“不能去……那边去不得！”
“不就是帽子掉那儿了么？我看那树枝挺结实的，小心点儿过去……”
“你懂个啥！”阿宏扭头瞪着阿杰，“那地方是‘引子’！”
“引子？”老陈也凑过来，眉头拧成了疙瘩。
阿宏深吸一口气，压低嗓门：“我小时候听山里老人讲过……这种看着能落脚、底下却是万丈深渊的地方，常有不干净的东西。它们会故意把帽子、围巾这类小物件，摆在最险要的位置，专等人去捡。”
风忽然小了些，四下里静得只剩几个人的喘气声。
“后来呢？”小瑶的声音直发颤。
“后来？”阿宏的脸抽搐了一下，“只要有人过去，脚一踩上那块地，底下的东西就会把人拽下去。它们这是在找替身哩！”
“胡说八道！”阿杰脸色也很难看，“这都是老迷信！帽子就是被风刮过去的！”
“风？”阿宏指着那棵树，“你们自个儿瞧！树晃得这么厉害，帽子为啥纹丝不动？像不像被什么东西按在那儿！”
大家定睛看去。那棵树在风里摇得哗哗响，可那顶黄帽子竟真的纹丝不动，只有帽檐急速抖动着，活像在招手。
莉娜不再提捡帽子了，反而死死抓住阿宏的胳膊。阿杰张了张嘴，没再吱声。
老陈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阿宏说得在理。山里老话，宁可信其有。走吧，一顶帽子不值当。”
队伍继续往前挪，特意绕开了悬崖方向。
走在最后的阿宏回头瞥了一眼。那顶黄帽子还牢牢地挂在树杈上。
下山路上，五个人都闷头不说话。风还在刮，可每个人都觉着后脊梁发毛，好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莉娜不时回头张望。阿杰搂紧她的肩膀说：“别惦记了，回去我给你买顶新的。”
“那不一样……”莉娜声音带着鼻音。
走在前头的小瑶小声问阿宏：“阿宏哥，你说的那些……都是真事儿吗？”
阿宏紧了紧背包带：“老人传下来的话，总归有道理。这山年头久了。”
老陈在前头接过话：“都别自己吓自己。注意脚下。”
这时，一阵更猛的风扑过来。风里似乎夹着别的声响。
“你们……听见没？”小瑶刹住脚步，脸煞白。
阿杰皱眉：“是风声吧？”
“不像……”莉娜直哆嗦，“我听见……有人在笑……”
“别瞎说！”阿杰打断她，手心却直冒汗。
阿宏突然扭头看向悬崖，眼睛瞪得溜圆：“帽子……帽子不见了！”
几个人齐刷刷回头。那棵树的枝杈上已经空了。
“准是被风吹掉了吧？”阿杰松了口气，“看来就是卡得紧了点……”
他的话戛然而止。
在他们侧下方不远处的另一块岩石上，那顶鹅黄色帽子端端正正摆在那儿。帽子放得四平八稳，活像专程等人来取。
“它……它咋跑那儿去了？”莉娜的声音里满是恐惧。
阿宏脸色铁青：“瞧见没？它这是在引咱们过去！那块石头下面是空的！去不得！”
老陈眉头拧成了死疙瘩：“都稳住！别管帽子了！快走！”
可莉娜直勾勾盯着那顶帽子。“我的帽子……”她喃喃道，眼神发直，“就在眼前……我去拿……”
她开始拼命挣脱阿杰的手。
“莉娜！你疯啦！”阿杰大惊失色，死死抱住她。
“放开我！我的帽子！”莉娜突然力大无穷，拼命挣扎。
“莉娜！醒醒！”小瑶也赶紧过来帮忙。
老陈和阿宏立即围上来。
“是那帽子作怪！它迷了莉娜的心窍！”阿宏急声道。
老陈朝阿杰喊：“摁住她！千万别让她过去！”
阿杰和小瑶使尽力气按住挣扎的莉娜。老陈飞快地检查了绳索，确保每个人都拴得牢牢的。
“看着我，莉娜！”阿杰捧住莉娜的脸，“那就是顶普通帽子！回去我给你买十顶一样的！”
莉娜挣扎的劲儿稍缓了些，可眼睛还不住往帽子那边瞟。“可它就在那儿……那么近……”
阿宏突然指着那块岩石，声音发颤：“你们看……帽子的影儿……”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日头把帽子的影子投在岩石上。可那影子竟在蠕动，不是随风摆动，倒像一只招摇的手在朝他们打招呼。
“老天爷……”小瑶倒吸一口凉气。
莉娜也看见了，她猛地一哆嗦，眼神清明起来，恐惧取代了先前的痴迷。“那……那是啥……”
“都别瞅了！”老陈厉声喝道，“全体转身！往前赶路！谁也不准回头！”
这回莉娜没再反抗，任由阿杰搂着她转过身。她还在不住发抖。
队伍加快步伐，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往山下冲。没人敢回头张望。
直到拐过一道山弯，再也望不见那片悬崖和那顶作怪的帽子，大伙才放慢脚步，大口喘着粗气。
“刚才……那影子……”小瑶还心有余悸。
“甭提了。”老陈打断她，“山里有些玩意儿，看见了就当没看见。”
阿宏默默点头，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莉娜紧挨着阿杰，小声啜泣：“对不住……我刚才也不知道咋了……”
“没事了，都过去了。”阿杰轻声安慰，自己的脸色却依旧惨白。
日头开始西沉，五人默默继续赶路。身后的山道渐渐隐没在暮色里。
只有山风还在不知疲倦地刮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