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卷着铁锈的腥气，狠狠砸在薄薄的铁皮墙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顾昀的意识从一片温暖的星河中被硬生生拽出，坠入了这个冰冷、昏黄的世界。
上一秒，他还在自己灯火通明的小店里，感受着心脏被暖流填满的安宁。
下一秒，天旋地转。
再睁眼，就是这间四面漏风的铁皮屋。
眼皮像焊着铅块，他猛地眨了三次才看清铁皮墙上蛛网般的锈痕；左耳嗡鸣未散，右耳却捕捉到砂砾在脚下细微的滚动声。这重力，比地球沉半分。
空气里全是尘土和某种金属腐朽的味道，呛得他喉咙发干。
他低头，脚下不是熟悉的木地板，而是铺满砂砾和碎屑的混凝土地。
那扇熟悉的木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破破烂烂、用铁丝拧着的铁板。
透过豁口，能看到外面灰黄色的天空，没有太阳，只有一团模糊的亮光，死气沉沉。
“喵……”
一声带着恐惧颤音的猫叫从脚边传来。
阿黄紧紧贴着他的裤腿，一身油亮的橘毛沾满了灰，炸成一个球，喉咙里发出不安的咕噜声，身体抖得像筛糠。
这不是幻觉。
顾昀的心沉了下去。
他伸手安抚地摸了摸阿黄颤抖的背脊，指尖冰凉。
他环顾四周。
这像是个废弃的集装箱，角落里堆着生锈的零件和散架的木板。
唯一属于他的东西，是那个半人高的旧木储物柜，和他之前店里的一模一样，突兀地立在墙角。
他走过去拉开柜门。
里面是他最熟悉的东西。
一把用了多年的祖传菜刀，半袋大米，一小罐盐，几包干货，还有那盏老式的煤油灯。
幸好……幸好这些还在。
他把煤油灯拎出来点上，昏暗的豆大火光在狂风中摇曳，勉强驱散了一点阴冷。
远处，传来几声乌鸦的嘶叫，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骨头。
顾昀透过铁皮的缝隙瞥了一眼，心头一紧。
那不是乌鸦，是几只体型硕大、羽毛漆黑、眼睛泛着红光的怪鸟，正在天空盘旋，像一团不祥的黑云。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顾昀的呼吸有些急促，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背靠着冰冷的铁皮墙壁，开始整理脑中的信息。
【位面传送完成。】
【当前世界：废土纪元312年。】
【店铺初始状态：破旧小摊（铁皮屋）。】
【任务发布：请宿主完成第一笔废土交易。】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冰冷地响起，没有一丝情感。
废土……
这两个字让他手脚发麻。
他不是没看过类似的电影，辐射、变异生物、匮乏的资源、崩坏的秩序。
在这里，活着就是最大的奢侈。
风又一次灌了进来，阿黄冷得往他怀里缩了缩。
顾昀低头看着它，又看了看柜子里那半袋米。
恐惧解决不了问题。
他和阿黄都需要食物，需要热量。
他深吸一口气，那股混合着尘土的冷空气让他清醒了不少。
他开始在铁皮屋的角落里翻找，从一堆废料中捡出几块还算完整的耐火砖，学着记忆里乡下奶奶垒灶的样子，搭起一个简陋的灶台。
没有锅。
他目光扫过角落里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罐头，拿起来掂了掂，又用手指敲了敲，确认厚度。
罐壁锈层下露出暗哑的铝灰色，薄得能透光。
他拇指刮过断口，一丝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来——够脆，不会崩刀。
他将罐头放在地上，用脚踩稳。
举起那把跟了他十多年的菜刀，深吸一口气，手腕发力，干净利落地劈了下去。
“当！”
一声巨响，火星四溅。
罐头被从中劈开，切口虽然粗糙，但总算成了一个简易的锅。
没有干净的水源。
顾昀抬头，看到屋顶一个被锈蚀出的破洞，正有水滴缓慢渗下，滴落在地上的一小片积水中。
他把“锅”放在下面，看着那些浑浊的水滴一滴滴落入罐中，积了小半锅。
他生了火，将那半袋珍贵的大米倒了五分之一进去，混着蒸馏过的雨水，用一根铁条慢慢搅动。
阿黄蜷在他的脚边，嗅到了熟悉的米香，不再发抖，只是安静地看着那小小的火苗。
顾昀摸了摸它的背，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对自己说。
“再忍忍……马上有饭。”
烹饪，这个他最熟悉的动作，像一根定海神针，驱散了他心中大部分的慌乱。
米粒在浑浊的水中慢慢翻滚，逐渐变得饱满、粘稠，一股最纯粹的米粥香气，混着柴火的烟火味，艰难地从铁皮屋的缝隙中钻了出去，飘向这片死寂的废墟。
风向忽地一滞，那缕白烟悬在半空，像一根绷紧的弦。
三百米外，瓦砾堆的阴影里，一只枯手正扒开碎砖——老人鼻翼翕张，喉结上下滚动，仿佛那气味是最后一根氧气管。
也正是这缕白烟，笔直地升上灰黄色的天幕，像一道突兀的裂痕。
三百米外，一队穿着外骨骼装甲的巡逻队员停下了脚步。
队长魏莽手腕上的红外探测器发出刺耳的警报。
“警告！发现未登记热源！”
魏莽眉头紧锁，抬手示意队伍散开，形成一个半包围的阵型。
他举起望远镜，精准地锁定了那缕炊烟的源头。
“又是哪个不怕死的在点火？”他通过喉麦低吼道，声音里满是暴躁，“A组侧翼包抄，B组正面准备突击！记住，任何反抗，格杀勿论！”
在这片废土，任何未经许可的烟火，都可能引来比人类更可怕的东西。
与此同时，一个拖着断腿的老人正挣扎着爬过一片瓦砾堆。
他衣衫褴褛，脸上布满沟壑，眼神浑浊，像是失去了所有神采。
可就在那一刻，他的鼻子忽然剧烈地抽动了一下。
那味道……
他已经有多少年没闻到过了？
像是战地食堂熄灯前，锅底剩下的最后一口米粥。
那是能让人活下去的味道。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光亮，仿佛垂死之人看到了神迹。
他用尽全身力气，手脚并用地朝着那气味源头爬去，被锋利的碎石划破手掌也毫不在意。
“嗬……嗬……”
他扑到铁皮屋门口，用沙哑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嘶吼：“给……一口？我拿这个换。”
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枚生锈的军功章，拼命地往前递。
顾昀看着门口这个几乎不成人形的老人，和他手心里那枚沾满血污和泥土的勋章，沉默了。
他没有去接那枚勋章。
他只是转过身，用一个破碗舀了小半碗刚刚熬好的白粥，递了过去。
没有菜，甚至没有盐，就是最纯粹的白粥。
但在递出去的瞬间，他指尖微动，一粒比沙子还小的白色晶体从系统储物格中弹出……（停顿半秒）这玩意儿，说明书上写着“可能有用”。
老陈一把抢过碗，也顾不上烫，狼吞虎咽地喝了一大口。
滚烫的米粥滑入喉咙，一股难以言喻的咸鲜与甘甜瞬间在他口腔中炸开。
那味道撞开记忆的闸门：避难所铁皮屋顶漏雨，母亲把最后半勺盐融进粥里，说‘陈工，慢熬的米，才扛得住辐射尘’……咸味还没散，泪就涌了出来。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浑浊的眼泪毫无预兆地从他干枯的眼眶中滚落，砸进碗里。
他不再狼吞虎咽，而是像捧着什么绝世珍宝一样，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喃喃自语。
“慢……要慢火熬……米要新……”
话音未落，顾昀的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如同炸雷般响起！
【叮！首单交易完成！检测到S级满足度！】
话音未落，老人碗中最后一滴粥突然悬浮而起，在昏黄光线下折射出七彩光晕，随即化作无数微尘，簌簌落向地面。
【恭喜宿主解锁店铺等级：温馨小馆·中级！】
下一秒，异变陡生！
顾昀脚下的铁皮屋发出剧烈的震动。
四周的金属残片和废弃零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吸引，疯狂地朝着铁皮屋飞来，自动吸附、拼接、重组！
原本四面漏风的墙壁在几秒钟内就变得严丝合缝，表面覆盖上了一层光滑的、带有防辐射标识的涂层。
屋顶那个渗水的破洞自行凝结，变成了一根细细的滴管，清澈的水珠正从管口滴落。
顾昀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后退一步，手里的铁条掉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与此同时，十里之外，北境第七基地的最高指挥塔内。
厉骁猛地掀翻了桌上的一排镇定剂药瓶。
他正被狂躁的精神力风暴折磨得双目赤红，几乎要失去理智。
可就在刚刚，一缕似有若无的咸香，竟穿透了厚重的辐射尘和层层合金墙壁，精准地钻入他的鼻腔。
他赤红的双目骤然清明了一瞬。
记忆深处，母亲在避难所里，用最后半勺珍贵的盐，为他煮的那碗救命粥，也是这个味道。
“备车！”他抓起桌上的配枪，对着门外的副官嘶吼，“去东区废墟！立刻！”
“不许动！”
一声冰冷的暴喝打断了顾昀的震惊。
铁皮屋刚刚组合成型的大门被一脚踹开，七八个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对准了他。
为首的魏莽大步流星地走进来，眼神锐利如刀，死死锁定在那个简易灶台上，锁定在那盏摇曳的、散发着致命热量的煤油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