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漾没有碰陆承骁伸出来的手，也没有后退。
风还在吹，她的发丝扫过脸颊，她看着他掌心那道旧伤，声音很轻：“你说掌控过程……那我现在能问问题吗？”
陆承骁收回手，把合同夹进腋下，他没说话，只是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她手机屏幕。动作很慢，像是在标记什么。
“你可以提三个条件。”他说，“比如——不公开，不干涉你白天生活，或者……”他顿了顿，嘴角有一点弧度，“我陪你喝酒。”
苏漾盯着他。
她知道这不是让步，是圈地为牢的开始。
他把选择权递给她，但所有选项都在他划定的范围里。
她低头看自己手机。锁屏上还停着那条未知号码发来的消息：“你咬了他的事，不止你知道。”她没删，也没回。
“如果我要你停止报复江明昊呢？”她抬头看他。
陆承骁笑了，不是冷笑，也不是嘲讽，就是忽然松了点劲的那种笑。
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支黑色钢笔，正是昨天在会议室签字用过的那支。
他把笔横过来，笔尾抵在她唇边。
“那你得先让我相信，你不恨他。”他说。
苏漾没动。
她想起昨夜酒店走廊的地毯，想起他扯走她红绳时的眼神，想起天台上他解开领带露出锁骨红印的样子。
那些都不是巧合，是他一步步推到她面前的现实。
她张开嘴，牙齿轻轻咬住笔尾。
金属有点凉。
陆承骁没撤手。
他任她咬着，目光落在她眼底。“做不到？”他声音低了些，“那就换一个条件。”
他往前半步，距离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的雪松味。不是香水，是贴身衣物洗过的味道。
“比如——”他低声说，“允许我咬回来。”
苏漾猛地松口。钢笔滑出齿间，被他稳稳接住。
她往后退了半步，却被他一把拉住手腕，不是粗暴地拽，是掌心贴着掌心那种握法，体温直接传过来。
“有人在拍。”她说。
她看见远处水箱后面有反光一闪。不是车灯，是镜头。
陆承骁没回头。
他反而转了个身，把她挡在身后，他的背很宽，完全遮住了她。
他抬起左手，袖扣在月光下闪了一下，然后他牵起她的手，十指交扣。
“让他们拍。”他说。
下一秒，他把她的手举高了些，月光照在他们交叠的手上，照在他腕表和她红绳之间那截空隙。
快门声又响了一次。
这次更清楚。
苏漾想抽手，但他握得更紧了。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问。
“意味着从今晚开始，你是我的夜间专属设计师。”他说，“只在我出现的时间出现，只做我认可的事。其他时间，你自由。”
“听起来像包养。”
“听起来像契约。”他纠正，“你还能谈条件。现在只剩两个了。”
她盯着他。风把她的黑发吹乱，她抬手去拨，却发现两人交握的手怎么也分不开。
“第二个条件。”她说，“你不准再碰江明昊的工作室，也不准让人去砸。”
陆承骁挑眉。“那你准备怎么出气？”
“我自己来。”她说，“用作品。”
他看着她很久，忽然点头。“行。”
“第三个条件……”她顿了顿，“你不能查我母亲，也不能联系她。我们每月见一次，话题由我定。”
他沉默几秒。“可以。”
“就这么定了？”她问。
“口头也算数。”他说，“成年人说话，不用签文件。”
她冷笑。“可你刚才还拿合同当道具。”
“那是给你看的。”他说，“不是给你签的。”
她没再反驳。因为她知道，这种关系从来不需要白纸黑字。
它靠的是行动，是默认，是一次次靠近又试探的距离。
远处传来电梯运行的声音。有人要上来了。
陈叔拎着保温箱走出楼梯间，抬头看了眼天台。
他看见两人站在一起，手牵着手，没说话。
他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
陆承骁没理他。
他对苏漾说：“以后每个晚上，我都会知道你在哪。如果你不想让我知道，现在就可以走。”
苏漾没动。
风更大了，她感觉手指被他攥得很紧，掌心出汗了。
“我不走。”她说。
“为什么？”
“因为我也想知道——”她看着他，“你到底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他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了。眼角有一点褶皱，不像平时那样冷。
“答案不在今晚。”他说，“但在接下来的日子，你会慢慢看清。”
陈叔咳嗽了一声，他没靠近，只是把保温箱放在门口，转身进了楼梯间。
陆承骁松开她的手，从西装口袋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不是合同，是设计图。
“这是商场外立面灯光系统的初稿。”他说，“我想听你的意见。”
苏漾接过图纸。边缘有点折痕，像是被人反复打开看过。
“你什么时候画的？”
“昨晚。”他说，“在你离开酒店后。”
她展开图纸，线条干净利落，光影布局讲究，完全是专业级水准，但她注意到右下角有个小细节——一株藤蔓缠绕的灯柱，形状像极了她速写本里常画的那种植物。
“你看过我的本子。”
“不止看过。”他说，“我记得每一幅。”
她抬头看他。他眼神很稳，没有躲闪。
“所以你不是临时起意。”她说，“你早就盯上我了。”
“第一次在酒吧看见你画画，我就知道你会惹麻烦。”他说，“我只是提前进场。”
她把图纸折好，塞进自己包里。“我会改。”她说，“明天给你反馈。”
“不是明天。”他说，“是今晚。十一点前，我要看到修改稿。”
“你太霸道了。”
“我是守时。”他说，“契约从现在生效。”
她冷笑一声，转身要走。刚迈出一步，又被他拉住。
“最后一个提醒。”他说，“别信那个未知号码。发消息的人，不是帮你，是在利用你。”
她皱眉。“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知道谁在盯着你。”他说，“不只是记者，还有别的。”
她想追问，但他已经松手。
她走向楼梯间，脚步很快。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眼。
他还站在原地，背对着城市灯火。月光照在他左眉骨那道疤上，颜色比白天深。
她摸出口袋里的钢笔。笔尾有牙印。
她没还。
她拉开门，走进楼梯间。
身后传来他的声音：“苏漾。”
她停住，没回头。
“下次见面，别穿这么少。”他说，“夜里风大。”
她没应声，关上门。
楼顶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全是照片——她坐在酒吧角落画画，她在工作室揉太阳穴，她蹲在便利店门口吃关东煮，她醉酒后靠在程昱肩上……
最新一张，是十分钟前，她咬住钢笔的画面。
他放大，看着她唇边那点压痕。
然后他删除了所有照片。
只留下一张备份。
他知道她不会轻易认输，他也知道这场游戏才刚开始。
但他更知道一件事——
她已经开始动摇了。
而动摇，就是破防的第一步。
他收起手机，看向远处水箱。
那里没人。
但地上有一枚掉落的SIM卡。
他走过去，用鞋尖踢了下。
卡片翻了个面，露出运营商标志。
他记住号码，没捡。
他知道这张卡会通向谁。
他也知道，很快就会有人找上门来。
他整理了下袖口，转身走向电梯。
风把他的衣角吹起来。
他没有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