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寨门烽火
青溪寨的轮廓在墨色夜色中愈发清晰,寨墙由青黑色巨石垒砌,高三丈有余,墙面布满风雨侵蚀的沟壑,深的能塞进半只手掌,顶端插满削尖的竹刺,竹尖泛着冷冽寒光,如同一条蛰伏的黑色巨蟒,静默守护着寨内生灵。阿衡带着林缚、方石与阿禾踉跄奔至寨门前,四人胸口剧烈起伏,像四只破旧的风箱般喘息不止,后背的伤口早已被汗水浸透,粗布衣衫与血肉黏连,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皮肉撕裂般的疼痛,视线里的寨门在月光下微微晃动,脚下的青石板路仿佛也在旋转翻涌。
“开门!是我,阿衡!”阿衡嘶哑着嗓子高喊,声音因极致的疲惫与焦虑而颤抖,尾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他鬓角的碎发被汗水黏在额前,脸上沾着泥土与血迹,原本明亮的眼眸此刻布满红丝,连日的奔逃与厮杀早已耗尽他的体力,此刻全凭一股守护乡亲的信念支撑着不倒。
寨墙上立刻探出几个脑袋,为首的是青溪寨的老寨正石伯。他年近七旬,满头白发被夜风吹得凌乱如蓬草,脸上布满深刻的皱纹,如同老树皮般沟壑纵横,手中握着一盏竹编油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他眼角的眼屎与下颌的花白胡须,也照亮了他眼中的惊惶与关切。“阿衡?你们怎这般模样?石仲他们呢?”看到阿衡等人的身影,石伯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被浓重的凝重取代——石仲便是石叔的本名,寨中长辈向来如此称呼。
“来不及解释了,石伯,快开门!冥族的骑兵马上就到!”阿衡急声催促,身后的密林漆黑如墨,仿佛随时会冲出汹涌的黑潮,那急促的马蹄声如同催命的鼓点,还在耳边回响不散。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的阴影正顺着风的方向快速逼近,连寨前溪水中的蛙鸣都已停歇。
石伯不敢耽搁,浑浊的眼睛瞬间变得清明,立刻吩咐身旁两个青壮年:“狗子,铁蛋,快,放下吊桥!”狗子身材瘦小,却有着一双机灵的大眼睛,闻言立刻应道:“哎!”铁蛋则膀大腰圆,黝黑的脸上满是憨厚,两人连忙转动绞盘。沉重的吊桥“嘎吱嘎吱”地缓缓放下,铁链与滑轮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落在寨前的溪水中,溅起细碎的水花,打破了夜的寂静。
阿衡拉着阿禾率先冲进寨门,林缚与方石紧随其后,四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寨门前显得格外急促。刚一进寨,阿衡便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手中的银杆器物“哐当”一声落地,腕间的黑石坠依旧散发着微弱的温热,却再也撑不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阿衡哥!”阿禾惊呼着蹲下身,她梳着两条麻花辫,辫梢沾着草屑,小小的身子使出全身力气想扶起阿衡,却只是徒劳。
周围的乡亲们闻声赶来,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很快围拢过来。穿着粗布短褂的王二柱扛着锄头挤在最前面,梳着发髻的张婶牵着年幼的儿子,脸上满是担忧,议论声此起彼伏。李婶端着一碗温水快步走来,她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裙,脸上布满风霜,眼中满是心疼:“阿衡,快喝点水缓一缓,这是怎了?石仲他们怎没一起回来?”
阿衡接过水碗一饮而尽,干涩的喉咙得到些许缓解,他喘着粗气抓住石伯的手:“石伯,冥族派骑兵追杀我们,石叔、蛮牛还有灵汐姑娘留下来断后,生死未卜!我们必须立刻做好防御,加固寨门,架起投石机与弓箭,他们很快就会追来!”
石伯脸色骤变,他深知冥族凶残,早年便听闻过冥族残害周边村寨的传闻,此刻听到骑兵将至,心中顿时一沉,当即沉声道:“乡亲们听好了!冥族骑兵将至,青壮年跟我上寨墙架投石机与弓箭,老人孩子赶紧躲进地窖!”
乡亲们早已被冥族的袭击吓得心有余悸,此刻听到命令,立刻行动起来。青壮年们扛着粗壮的圆木冲向寨门,将圆木牢牢顶在门后,又搬来石块堆在两侧加固;妇女们快速收集石块与箭矢,源源不断地送到寨墙上;老人们牵着孩子步履匆匆地走向村寨后方的地窖,张婶紧紧抱着哭闹的儿子,轻声安抚:“乖娃,别哭,咱们躲一会儿就好。”
林缚扶着阿衡站起身,他身形单薄,穿着洗得发白的长衫,此刻已是强弩之末,却依旧保持着清醒:“阿衡,你星脉受损严重,先找地方休整,寨墙防御交给我们。”
“不行,我不能休息。”阿衡摇着头挣扎着想去寨墙,胸口一阵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再次栽倒在地。方石眼疾手快扶住他,他面色黝黑,额角有一道疤痕,向来沉默寡言,此刻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听话,你现在出去也是累赘,留在这里养伤,我们去守寨墙。”
阿禾拉着阿衡的衣袖恳求:“阿衡哥,你就听方石哥的话吧,你流了这么多血,再这样下去会撑不住的。”
阿衡看着众人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寨墙上忙碌的乡亲们,心中满是愧疚与焦急,却也知道自己此刻无力战斗。他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地说:“好,我在这里养伤,你们一定要小心!有任何情况立刻告诉我!”
林缚与方石转身冲向寨墙,方石顺手提起靠在墙角的长刀,刀身泛着寒光——那是他父亲留下的遗物,平日里从不轻易动用。
阿禾扶着阿衡来到一间简陋的木屋,这是阿衡的家,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木板床、一张缺了角的桌子和几把竹椅。阿禾帮他脱下沾满血迹的衣衫,露出后背狰狞的伤口,伤口长达数寸,深可见骨,周围的皮肤红肿发炎,血迹与泥土黏在一起触目惊心。阿禾忍着泪水,用干净的布条蘸着温水,小心翼翼地擦拭伤口周围的污渍,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瓷器。
“阿禾,辛苦你了。”阿衡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眼眶微微发热。
“不辛苦,阿衡哥,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阿禾抬起头,眼中满是坚定,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救石叔他们。”
阿衡点点头,闭上眼睛努力运转体内仅剩的星能,试图修复受损的星脉。可星能刚一运转,经脉便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痛,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同时穿刺,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浸湿了额前的碎发。他睁开眼看向腕间的黑石坠,心中满是无奈——星核碎片的力量虽强,可他此刻星脉受损严重,根本无法催动。
就在这时,寨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如同惊雷般划破夜空,越来越近,地面都在微微颤抖。紧接着,便是一声震天动地的呐喊,带着浓浓的邪异之气:“杀!攻破青溪寨,活捉星纹持有者!”
阿衡心中一紧,猛地站起身,不顾后背剧痛朝着寨门冲去。伤口被拉扯开来,鲜血再次涌出,染红了刚换上的干净衣衫,可他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守住村寨,守住乡亲们。
寨墙上,石伯手持一把长刀,刀柄早已被岁月磨得光滑,他站在寨墙最高处,眼神锐利地盯着寨门外越来越近的黑影,如同一只警惕的老鹰。骑兵们骑着高大的黑马,黑马身上覆盖着黑色甲片,如同来自地狱的坐骑,骑兵们身着黑色铠甲,铠甲上布满诡异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芒,手中的长矛缠绕着暗紫雾气,散发着刺鼻的腐臭与凌厉的杀意,远远望去如同潮水般涌来,气势骇人。
“准备投石机!”石伯高声喝道,声音沙哑却充满力量,回荡在整个寨墙上。乡亲们立刻行动,王二柱与铁蛋合力撬动投石机的杠杆,狗子则快速往投石兜里装填石块,每一块都有拳头大小,棱角锋利。
骑兵们渐渐逼近,距离寨门只有百余步时,石伯猛地挥下长刀:“放箭!投石!”
刹那间,箭矢如雨般射出,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骑兵们射去;投石机“哐当”作响,石块带着破空之声砸向骑兵群。不少骑兵中箭落马,发出凄厉的惨叫,石块更是威力惊人,一名骑兵被石块砸中头盔,头盔瞬间碎裂,脑浆与鲜血飞溅而出,身下的黑马受惊扬起前蹄,将背上的骑兵甩落在地。
可冥族骑兵足足有上百人,倒下一批又有一批冲上来。他们骑着黑马无视伤亡,疯狂地朝着寨门冲来,手中的长矛狠狠刺向寨门,发出“咚咚咚”的巨响,寨门在剧烈冲击下摇摇欲坠,门板上已经出现了几道深深的裂痕。
“顶住!给我顶住!”石伯高声呐喊,手中的长刀挥舞着,将射向他的箭矢一一击落。他虽然年事已高,可动作依旧沉稳利落,多年的狩猎生涯让他练就了一身过硬的本领。
林缚手持一根粗壮的木棍站在石伯身旁,他身形单薄却异常灵活,凭借着灵活的身法不断躲闪着骑兵的攻击,同时用木棍敲击骑兵的马蹄。有一名骑兵冲破箭雨冲到寨墙下,试图爬上寨墙,林缚见状立刻举起木棍,狠狠砸向那名骑兵的脑袋,骑兵惨叫一声从墙上摔落,再也没有动弹。
方石沉默地握着长刀站在寨墙另一侧,眼神冰冷如万年寒冰,每一次挥刀都能精准砍中靠近寨墙的骑兵,刀身沾满鲜血,滴落在寨墙上顺着墙面缓缓流淌。有一名骑兵的长矛刺向他的胸口,他侧身躲闪,同时长刀一挥将骑兵的手臂砍断,骑兵发出凄厉的惨叫,跌落在地被后续的骑兵践踏而过。
寨墙上的乡亲们也红了眼,张婶拿起身边的石块不断朝着骑兵们砸去,哪怕手臂酸痛再也抬不起来,也依旧没有退缩。李婶端着一盆滚烫的开水,朝着寨墙下的骑兵泼去,开水溅在骑兵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骑兵发出痛苦的哀嚎。
阿衡冲到寨墙下,看着寨墙上浴血奋战的乡亲们,又看着寨门外疯狂进攻的骑兵,心中满是焦急。他再次尝试运转星能,想要催动黑石坠的力量,可经脉的灼痛让他几乎晕厥,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在地。
就在这时,腕间的黑石坠突然微微发烫,一道微弱的墨色光芒缓缓亮起,顺着他的经脉蔓延开来,如同一条温暖的溪流缓解了些许灼痛。阿衡心中一喜,连忙集中精神引导着这股墨色光芒,试图修复受损的星脉。他能感受到,墨色光芒在经脉中缓慢流淌,滋润着受损的星脉,虽然修复速度极为缓慢,却让他看到了希望。
寨门外的战斗愈发惨烈,骑兵们的攻击越来越猛烈,寨门已经出现了几道深深的裂痕,随时都可能被攻破。石伯的手臂被长矛划伤,鲜血顺着手臂流淌下来,染红了他的衣袖,滴落在寨墙上,可他依旧死死顶住寨门不肯后退一步,眼中闪烁着顽强的光芒。
“石伯,您受伤了!”狗子焦急地说,想要上前为他包扎伤口。
“无妨!”石伯摆了摆手,声音沙哑却依旧坚定,“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让冥族的狗东西踏入青溪寨一步!”他说完再次举起长刀,朝着冲过来的骑兵砍去,长刀划过空气发出“呼呼”的声响。
林缚与方石也已浑身是伤,林缚的手臂被箭矢划伤,鲜血顺着手臂流淌下来,染红了手中的木棍,可他依旧挥舞着木棍顽强抵抗;方石的肩膀被长矛刺中,伤口深可见骨,他皱了皱眉,用布条简单包扎后便再次投入战斗,眼神依旧冰冷坚定。
阿禾也跑了过来,手中捧着几枚石子,她爬到寨墙上躲在一块巨石后面,朝着寨门外的骑兵狠狠砸去。虽然石子没有太大杀伤力,却也能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有一次,她瞄准一名骑兵的眼睛,石子狠狠砸去,骑兵惨叫一声捂着眼睛跌下马来,阿禾见状,脸上露出一丝稚嫩的笑容。
阿衡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满是悲愤与坚定。他能感受到体内的星脉正在缓慢修复,墨色光芒越来越盛,与掌心的银纹相互呼应,散发出淡淡的白光。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寨门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乡亲们也已筋疲力尽,他必须出手。
就在寨门即将被攻破的瞬间,一名骑兵首领骑着高大的黑马,手持一把巨大的战斧,朝着寨门狠狠劈来,战斧上缠绕着浓郁的暗紫雾气,散发着强大的邪力。“咔嚓”一声巨响,寨门的一根圆木被劈断,寨门晃动得更加厉害,乡亲们脸上都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阿衡突然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如同划破黑暗的闪电。他猛地抬手,掌心的黑白光芒骤然暴涨,一道粗壮的黑白光刃瞬间形成,带着破风的锐响朝着寨门外的骑兵狠狠射去。光刃速度极快,瞬间冲到骑兵群中,将几名骑兵连人带马劈成两半。鲜血与碎肉飞溅,染红了地面,骑兵们顿时陷入混乱。
石伯与寨墙上的乡亲们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被坚定取代。他们趁着骑兵混乱之际再次发起攻击,箭矢与石块齐发,又倒下了一批骑兵。李婶也再次端起一盆滚烫的开水,朝着混乱的骑兵群泼去,加剧了他们的混乱。
骑兵首领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怒色与忌惮,他没想到这个看似虚弱的星纹持有者,竟然还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他冷哼一声,声音沙哑而冰冷:“废物!都给我上!谁能活捉星纹持有者,重重有赏!”
骑兵们闻言,眼中再次燃起贪婪的光芒,不顾伤亡再次朝着寨门冲来。他们知道,活捉星纹持有者就能得到冥族的重赏,财富、权力,一切都将唾手可得。
阿衡紧紧握着拳头,掌心的黑白光芒依旧闪烁,可他能感受到体内的星能正在快速消耗,如同即将燃尽的火焰。他知道自己只能再发动一次攻击,之后便会彻底失去战斗力。他深吸一口气,集中所有精神引导着体内的星能,再次凝聚出一道黑白光刃,这道光刃比之前更加粗壮,光芒也更加耀眼,朝着骑兵首领射去。
骑兵首领脸色骤变,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他想要躲避却已经来不及了。光刃狠狠刺穿了他的胸膛,黑色的铠甲瞬间被鲜血染红,暗紫雾气也瞬间消散。他身体一僵,眼中的凶光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与不甘,他低头看了一眼胸口的伤口,嘴角溢出大口的鲜血,身体晃了晃,最终重重倒在地上,彻底没了气息。
骑兵们看到首领被杀,顿时陷入恐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与凶狠,如同丧家之犬般纷纷调转马头,朝着远处逃去。他们争先恐后,生怕被青溪寨的人追杀,黑马的蹄声渐渐远去,消失在黑暗的密林之中。
“赢了!我们赢了!”寨墙上的乡亲们欢呼起来,王二柱扔掉手中的投石机杠杆,与铁蛋紧紧拥抱在一起,不少人激动地流下了泪水。连日来的恐惧与压抑,在这一刻彻底释放。
石伯看着逃去的骑兵,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随即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石伯!”众人惊呼着冲过去将他扶起,狗子立刻为他检查伤口,发现他不仅手臂受伤,胸口也被暗紫雾气所伤,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
阿衡也松了一口气,体内的星能耗尽,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也栽倒在地。
“阿衡哥!”阿禾惊呼着冲过去扶住他,眼中满是担忧与焦急。
月光下,青溪寨的寨门依旧矗立,寨墙上布满了血迹与伤痕,石块与箭矢散落一地,却依旧顽强地守护着村寨。乡亲们围在石伯与阿衡身边,李婶连忙去熬药,狗子则去寻找干净的布条准备为他们包扎伤口。而远处的密林深处,石叔、蛮牛与灵汐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他们的生死,成了阿衡心中最大的牵挂,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心头。夜风吹过,带来密林的气息,仿佛在诉说着那场未决的生死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