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平的话，如同在姜流和秋柠的脑海中引爆了一颗惊雷。
最恐惧的噩梦还是成真了，新系统——那个被视为最后堡垒和希望的“诺亚方舟”，竟在所有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已然陷落。
巨大的震撼让两人瞬间呆立，意识仿佛被冻结，通信频道里只剩下死寂的电流嘶嘶声。
姜流率先从这巨大的冲击中挣扎出来，他用力甩了头，试图驱散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冰冷绝望。
心底深处一股不愿接受现实的本能涌了上来，他盯着孙平，声音因极力克制而显得有些嘶哑：
“不……我不信！孙平，你在虚张声势！新系统的防火墙和底层加密协议哪里会是轻易可被破解的，他代表着研究院的最高技术核心，远非旧系统可比！就算运营权交给了集团人员，底层架构的安全逻辑依然存在，怎么可能被你如此轻而易举？！”
孙平对姜流的质疑似乎毫不在意，他甚至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确实！你说得对，小流。新系统的防护手段确实高超，堪称铜墙铁壁。如果仅仅依靠外部技术手段强行破解，难度极大，就太空量子集群的那些算力，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姜流，抛出了一个让姜流心脏骤停的问题：
“但是，如果……不通过常规的代码破解，而是通过 ‘人工接入’呢？”孙平笑了笑，“集团的人，太依赖AI了，都忘记我们都是有手有脚的了吧！”
“人工……接入？”
姜流被这个反问彻底问住了，大脑一片混乱，无数种可能性闪过，却都无法串联成清晰的图像。
但看着一脸自信的孙平，他知道孙平没有在说谎，一种更深的寒意从脊椎升起，他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孙平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的笑意，带着些许嘲弄，又似乎有一丝无奈：
“郭力，你也很熟悉吧。你觉得……以他的性格和过往，他会真心实意地背叛复古社区，投靠集团吗？”
姜流的思维像被一道强烈的电流击中，猛地痉挛了一下。
这正是他内心深处一直存在的巨大困惑！
郭力那个散漫不羁、曾经对集团制度嗤之以鼻的家伙，怎么会突然转性，积极参与拯救者选拔，甚至与精于算计的李健走得如此之近？
他飞速思索着，试图找出合理的解释，但最终只能沉重地摇了摇头，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质问道：“你的意思……郭力是你安插的内线？这怎么可能？！”
“我安插？” 孙平摇了摇头，语气变得深沉而肃穆，“怎么可能是工我安插的？小流，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这个计划，打从一开始，就不仅仅是我一个人。这是一群早已对集团的暴力统治和冷漠态度忍无可忍的‘有志之士’共同的行动。
当然，我和郭力，也都是其中之一，也是走在最前面的那几个，说起来，用一种古老的叫法，我们都是同志。”
姜流的眉头紧紧皱起，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让他几乎要站立不稳。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本能的厉声反驳：“还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郭力就算有这个心，以李健的多疑和谨慎，他也绝无可能瞒天过海！”
“哈哈！” 孙平闻言竟笑了起来，那笑声中带着对李健的某种“认可”，
“没错，李健此人奸滑似鬼，心思缜密，确实极难对付。正常情况下，郭力自然骗不过他。但是……”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神变得冰冷，“如果，我们给郭力的意识深处，提前植入一个绝对的、不容置疑的‘终极目标’呢？让他的所有行为，甚至他的潜意识，都为了这个目标而服务，连他自己在正常情况下都无法察觉其根源呢？”
“设备共振！意识植入？！”
姜流或许已经猜到了，但还是不愿相信，孙平的话一出口，让他瞬间想到了杨浩然的遭遇，胸中压抑的怒火再也无法遏制，猛地爆发出来。
他指着孙平的鼻子，声音因极度的愤怒和失望而扭曲：“孙平！你混蛋！你竟然对自己的师弟用这种手段？！你用共振设备强行篡改他的意识？！你有没有想过，这可能会彻底毁了他？！这和你们所反对的集团的行径有什么分别？！”
面对姜流的怒斥，孙平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刺骨，他直直地逼视着姜流，语气带着一种被侮辱般的凛然和嘲讽：
“姜流！你也太瞧不起我们这些从复古社区走出来的人了！我告诉你，这不是强迫，这是计划的一部分，更是郭力在清楚所有风险后，主动提出并自愿接受的！
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我们所冒的巨大的、甚至是付出生命和意识的风险，就是为了夺回本应属于我们的尊严和选择权！你现在明白，我们到底在争取什么了吗？！”
姜流和通信频道另一端的秋柠，被这番话语深深震撼，一时无言，只觉得胸口有些不受控的颤抖着。
姜流看着眼前陌生而决绝的孙平，脑海中又浮现出郭力那看似玩世不恭却在此刻显得无比沉重的身影。
这两位曾经一同长大的伙伴，此刻变得如此陌生而又……悲壮。
他声音发颤，带着最后一丝求证问道：“所以……你上次故意现身与我见面，激我将‘核弹’的消息上报，就是为了……逼集团做出反应，为郭力创造上位的机会？”
孙平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对集团极深的蔑视：
“事实证明，集团那帮老爷们的反应，果然不出所料。姜流，你看清他们对待旧系统的真实态度了吧？
就像对待一张用脏的厕纸，他们内心巴不得有人帮他们引爆，好名正言顺地清理掉这些‘垃圾’！醒醒吧，姜流！对这些人抱有理性和人性的幻想，是徒劳的！只有掌握能让他们感到恐惧的力量，才能赢得真正的对话资格和尊严！”
姜流的脑海一片混乱，各种信息、情绪和理念剧烈冲突。
“如果集团没有按照你们的设想，在那个时候接收新系统的控制权呢？”
孙平听后，爽朗一笑，“以他们的尿性，是不会放过这个绝佳机会的，而且，他们也确实没有放过！贪婪是一种原罪，最终会毁了他们自己……”
姜流清楚地意识到，眼前的孙平已经彻底摊牌，他掌握了足以扼住集团咽喉的力量，变得无比自信、骄傲，甚至……疯狂。
他努力平复心神，缓缓摇头：“孙平，我理解你们的愤怒和绝望……但你们选择的这条路，绝不是最优解，甚至可能是毁灭性的！大洪水才过去几十年，惨痛的教训和余波未平，我们不应该这么快就遗忘，更不应该用可能引发新一轮灾难的方式去解决矛盾！”
“小流！别天真了，你难道不清楚，大洪水也是因为这帮人的贪婪与自大而发生的吗？”
孙平对此只是报以一声淡淡的、带着无尽疲惫和决绝的笑：“我们知道这可能不是最优解，也知道可能会带来的后果。但这是眼下……最有效的方法。”
“实话说，我了解研究院的实力，或许不久，你们便会找到解决共振核弹的技术手段，” 孙平继续说道：“但，小流，相信我，别这么做，我会毫不犹豫的在你们行动之前动手！”
就在这时，秋柠颤抖着、带着哭腔的声音，透过通信频道断断续续地传来，如同最终审判的钟声，敲碎了姜流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
“姜流……研究院……研究院对郭力的紧急意识筛查……结果……刚刚出来了……他……他没有通过测试……郭力已经被集团监管起来了……”
姜流的身体猛地一晃，最后的一丝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
真相，以最残酷的方式，摆在了他的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