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漾推开天台门的时候，风直接撞在她脸上。
她没停，走到栏杆边站定，楼下车辆来回穿梭，声音很远，但她耳朵里还响着会议室里的每一句话。
她把手指抠进水泥缝，用力压下去，指甲边缘传来刺感。
手机又震了一下。
她拿出来看，还是那个未知号码。
“你咬了他的事，不止你知道。”
她盯着这条消息看了三秒，锁屏，放回口袋。
她打开速写本，笔尖落在纸上，线条很快勾出城市轮廓。
天空灰白，楼宇交错，画面中央无意识地画出一个背影，西装笔挺，袖口卷起一截小臂。
她停下笔。
身后传来脚步声。
陆承骁出现在天台门口，手里夹着烟。
他走过来，站在她侧后方半步的位置，没有说话，只是点燃香烟，火光闪了一下，烟雾升起来。
他翻开手里的合同，一页页翻着，像是在工作，但他的目光时不时扫向苏漾的侧脸。
风吹乱她的长发，发丝贴在唇边，她抬手拨开。
他把烟含在嘴里，继续翻文件，袖口随着动作往上滑，露出一截手腕，再往上，是小臂内侧一圈浅红的印子。
苏漾看到了。
她盯着那圈痕迹，几秒后开口：“属狗的？”
陆承骁抬眼，看着她。
她嘴角有一点弧度，不是笑，也不完全是调侃。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那道咬痕的边缘，皮肤温热，脉搏在下面跳了一下。
他没躲。
“咬得挺准。”他说，声音低，“知道哪里下嘴。”
她收回手，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刚才触到的地方还在发烫。
他忽然笑了，把烟夹在指间，另一只手扯松领带。
动作很慢，一颗颗解开，直到露出锁骨位置一道红印，形状清晰，边缘微微泛肿。
“比某些人画本上的禽兽文明。”他说。
她听懂了。
江明昊上周在社交平台晒过一张插画，一只狼撕咬白鸽，配文是“弱者不配拥有翅膀”。当时她没说话，现在明白他是冲她来的。
可眼前这个人，把伤痕当成勋章露出来，还用这句话堵住所有羞辱。
她没接话。
他也没逼她，把领带重新系好，只剩最上面一颗扣子没扣。
烟快烧到尽头，他低头看了一眼，忽然问：“昨晚……疼吗？”
她猛地抬头。
他看着她，眼神没闪。烟雾从他指间飘上来，挡了一下他的脸。
她说不出话。
风把她的长发吹起来，遮住眼睛，她抬手去拨，听见他踩灭烟蒂的声音。
清脆的一声，鞋底碾过水泥地。
她站着没动。
楼下的黑色轿车里，江明昊坐在驾驶座上。
他一直在这儿。
他看见他们先后走上天台，看见陆承骁点烟，看见苏漾伸手碰他手臂。
他更看清了陆承骁解开领带那一刻的动作——那不是示弱，是挑衅。
他握紧手机，屏幕亮着。
记者群已经弹出两条新消息。
他点进去，发送了一张模糊的照片。角度是从下往上拍的，只能看到天台上两个人靠得很近，男人的手似乎搭在女人背后。分辨率很低，但足够引发联想。
他又打字：“财阀三代包养设计师？知情人士曝内幕”，点击发送。
群里沉默了几秒。
有人回复：“图太糊，能再清楚点吗？”
他冷笑，退出群聊，打开另一个对话框，输入：“今晚八点，老地方见。我有你要的东西。”
发完，他抬头看向天台。
两人还在那里。
陆承骁站得笔直，像一堵墙挡在苏漾身前。
她背对栏杆，风吹得衬衫贴在身上，整个人看起来很小，却又很稳。
他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他知道，自己输了这一轮。
不是输在实力，是输在姿态。
陆承骁不怕被看见，甚至故意让人看见，而他只能躲在车里，靠散播消息找存在感。
他发动车子，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短促的响声。
天台上，苏漾听见了。
她转头看楼下。
一辆黑车正在驶离停车位，速度不快，但方向明确，她记住了车牌尾数——078。
“认识？”陆承骁问。
她摇头。“不确定。”
他嗯了一声，没追问。
风大了起来，吹得合同纸页哗哗响，他合上文件，夹在腋下。
烟早已熄灭，烟蒂留在原地，没有清理。
“还没回答我。”他说，“昨晚……疼吗？”
她看着他。
他不像是在问身体。
她张了张嘴，声音被风吹散。
远处有车灯亮起，一辆白色SUV缓缓靠近大楼入口。
车顶贴着媒体标志，司机下车抽烟，抬头往天台方向看了几眼。
她发现了。
他也发现了。
他不动声色地往前半步，把她挡在身后，这个动作很自然。
“陈叔该来了。”他说，“一会儿带你去新住处。”
她没问为什么突然要换地方。
她只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盯我的？”
他侧头看她一眼。“第一次在酒吧看见你画画，我就知道你会惹麻烦。”
“所以你就安排好了？”
“我不喜欢等结果。”他说，“我喜欢掌控过程。”
她想反驳，但说不出口。
因为她说不清自己到底是被保护，还是被圈禁。
风更大了。
她的长发全被吹起来，遮不住眼神。她看着他，他也在看她。
楼下车门打开，陈叔戴着帽子走出来，手里拎着保温箱，他抬头看了看天台，挥了下手。
陆承骁点头示意。
他转身面对苏漾，距离很近。“我可以让你继续一个人硬撑，也可以现在就告诉你——你不用一个人扛。”
她没退。
“选一个。”他说，“是要自由落体，还是抓住我的手？”
她看着他伸出的手。
那只手上有疤，掌心有一道旧伤。
她没碰。
但也没有转身离开。
远处媒体车的司机掐灭烟，朝大楼入口走去。
天台铁门发出轻微响动，像是有人试图推开。
陆承骁回头，眼神冷下来。
苏漾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
门没开，外面的人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