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幻境低语，半身之谜
赤红光芒刺入眉心的瞬间，沈墨感觉整个世界骤然崩塌。
不再是遗迹中阴冷的石壁与搏动的肉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虚空。脚下没有实地，四周是流淌的、如同熔岩与星光混合体的诡异色彩。耳边苏婉清的惊呼和拓跋寒的怒吼彻底消失，只剩下那个古老威严的声音在灵魂深处回荡，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与……渴望？
“终于等到你了，我的半身。”
沈墨试图凝聚意识，却发现思维如同陷入泥沼，难以集中。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依旧站在遗迹大厅中，但绝大部分感知都被强行拉入了这片奇异的空间。苏婉清握着他的手传来的冰凉触感，成了连接现实的唯一细线，微弱却坚定。
“你是谁？”沈墨以意念发问，竭力保持《无为道心》的观想，不让自己的意识被这片混沌同化。
虚空中的色彩汇聚，隐约形成一个庞大无比的轮廓，似龙非龙，头角峥嵘，身躯蜿蜒没入无尽的混沌深处，其双眸如同两轮燃烧的赤阳，正“注视”着沈墨。这并非实体，更像是一段烙印、一个残影，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我是‘烛阴’，亦可称‘烛龙’。”那轮廓发出低沉的轰鸣，每一个音节都引动着沈墨血脉的共鸣，让他气血翻腾。“亦是汝之源头，汝之……另一面。”
沈墨心神剧震。烛龙！这正是他血脉的源头之名！他一直以为这力量是某种遗赠或诅咒，从未想过会直接面对其源头意志。
“另一面？什么意思？”沈墨强压震荡，追问道。他想起之前与这天魔装置的共鸣，那种诡异的吸引感，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
“哼，看来你一无所知。”烛龙残影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与愤怒。“上古之年，吾执掌时序，睁眼为昼，闭目为夜。然吾追求更高之境，欲融混沌法则，超脱此界束缚。却遭‘背叛’，被剥离清灵之性，仅余混沌暴虐之躯，放逐于域外虚空，被尔等后世称为……‘天魔之主’。”
信息如同惊雷，炸得沈墨意识几乎涣散。
天魔之主？域外天魔的源头，竟然是烛龙？！那个带来灾祸、试图毁灭世界的恐怖存在，与自己血脉同源？不，甚至可以说，就是自己被剥离出去的、“混沌暴虐”的那一部分？
所以……自己所谓的“灾星”体质，并非简单的血脉诅咒，而是因为这血脉本就不完整，蕴含着指向其混沌本源的倾向？而那天魔装置之所以与他共鸣，正是因为感应到了这同源的气息？
“那场‘背叛’……”沈墨捕捉到关键，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是谁？”
烛龙残影的眸光骤然变得无比锐利，虚空中混沌气流加速奔涌。“是那些自诩‘正统’，畏惧变革的‘古神’！他们联手将吾撕裂，将清灵之性封入此界轮回，期望借时光磨灭吾之印记；而将混沌之躯放逐，却不知混沌本就永恒不灭！”
它巨大的虚影微微俯首，目光灼灼地“盯”着沈墨：“历经万世轮回，吾之清灵终在此代凝聚显化，便是你，沈墨！你非是灾星，你是吾重归完整、清算因果的……钥匙！”
钥匙！这个词沈墨不是第一次听到。当初在幽冥渊触碰镇界碑时，那天魔残魂也曾低语“钥匙……归来”。原来，这“钥匙”并非指某种器物，而是指他本身！他是烛龙清灵一面的化身，是开启烛龙重归完整的大门！
“归来吧，半身。”烛龙残影的声音充满诱惑，周围的混沌能量温柔地包裹向沈墨的意识，“与吾融合，重掌时序与混沌之权能。这污秽的世界，这背叛吾等的众生，皆可重塑！”
融合？沈墨感到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吸引，那是对完整、对强大力量的原始渴望。若能融合，他瞬间便能拥有无法想象的力量，再也不用忍受血脉反噬之苦，再也不用承受世人的白眼与恐惧……
就在这时，现实中苏婉清紧握他的手传来一股更加清晰的清凉气流，伴随着她焦急的呼唤，虽模糊却坚定：“沈墨！守住心神！那是幻象！”
幻象？不，这感觉太真实了，这共鸣太深刻了。但这股清凉气息，如同炎夏甘霖，让他即将沉沦的意识获得了一丝喘息。
《无为道心》的心法自动运转——“观心自在，不染尘埃”。他猛地惊醒：这烛龙残影的话语，看似揭露真相，实则充满诱导！它只强调融合后的强大与复仇的快意，却绝口不提融合的后果！
一旦清灵之性与混沌之躯融合，主导意识的会是谁？是现在拥有独立人格和记忆的“沈墨”，还是那充满毁灭与复仇欲望的“烛龙”？所谓的“重塑世界”，恐怕不过是彻底毁灭的借口！
“不。”沈墨凝聚起全部意志，对抗着那无孔不入的诱惑，“我是沈墨，不是任何存在的‘半身’或‘钥匙’！”
“冥顽不灵！”烛龙残影勃然大怒，混沌虚空瞬间沸腾，恐怖的威压如山岳般压下，“你的存在本身即是因吾而生！抗拒即是违背天命！看看你身边的人，他们视你为异类，为灾星！这世界何曾给过你善意？何必为其殉葬！”
威压之下，沈墨感觉灵魂仿佛要被碾碎，烛龙残影的话语更是如同毒刺，精准地戳中他内心最深处的伤痛与迷茫。是啊，这世界待他何其不公……
就在他意志即将崩溃的刹那，苏婉清的身影、拓跋寒信任的目光、甚至栖霞镇那些虽恐惧他却也曾被他暗中帮助过的村民的面容，一一在混乱的意识中闪过。还有《无为道心》中关于“自然”、“平衡”的感悟。
这世界确有不堪，但也有值得守护之物。力量不应只为毁灭与复仇，更可用于创造与守护。若烛龙之道唯有吞噬与毁灭，那绝非他沈墨所求之道！
“我的命，我自己定！”沈墨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以《无为道心》为基，将意志化作一柄利剑，狠狠斩向那缠绕而来的混沌意念！
“轰——！”
混沌虚空剧烈震荡，烛龙残影发出一声夹杂着愤怒与惊异的咆哮，庞大的虚影开始变得模糊。显然，沈墨坚定的抗拒超出了它的预料。
“你会后悔的……没有吾，你永远无法真正掌控血脉……危机来临，你终将……求助于吾……”残影的声音逐渐远去，周围的混沌景象如潮水般退去。
沈墨猛地睁开双眼，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衣背。他依旧站在遗迹大厅中，苏婉清正扶着他，脸上满是担忧，拓跋寒则警惕地守在一旁，周围是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傀儡和依旧运转但光芒黯淡几分的中央装置。
“你怎么样？”苏婉清急忙问道，指尖清光不断注入他体内。
沈墨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我没事……只是，听到了一些……难以置信的事情。”他看向那中央装置，眼神复杂。此刻，那装置给他的感觉不再仅仅是邪恶，更带着一种同源的、令人心悸的古老气息。
刚才的对话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时间消化。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与天魔，与这烛龙血脉的真相，远比想象中更复杂、更危险。
“装置的能量波动减弱了很多，”拓跋寒观察后说道，“但并未完全停止。而且……”他皱眉看向大厅深处一条之前被肉瘤堵塞、此刻因装置减弱而显露出的通道，“那里似乎还有东西。”
沈墨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心中凛然。幻境中烛龙残影最后的话语犹在耳边。这遗迹，恐怕还隐藏着更深的秘密。而他的抉择，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