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尘猛地从刀魂的幻境中抽回神,他望着离渊的虚影,声音带着未平的激荡:“所以您当初突然离开仙宫,并非是为了狐妖,而是为了守住玄天锋的域外通道,护鸿蒙安危?”
离渊虚影望着他,怅然点头:“当年通道异动,邪气泄露的征兆越来越明显,若不及时加固封印,一旦域外魔物涌入,整个鸿蒙都会陷入战火。我若把真相告诉芷儿,以她的性子,定会跟着我一起涉险,可璃儿那时还小,我不能让她们娘俩都置于危墙之下。”
“那……方雷师尊最后怎么了?”
“方雷师尊?”离渊虚影猛地一顿,眼眸里闪过明显的错愕,“你称他师尊?莫非得了他的传承?”
逸尘重重点头,又补充道:“不止方雷师尊,我还曾拜外公清澜为师,老人家教过我《万剑心诀》和无我剑气;还有夜伯伯和剑爷爷更是将《大魔神功》和《玄煞十二剑》倾囊相授。”
离渊虚影静静听着,眼底渐渐泛起复杂的暖意,他望着逸尘周身若隐若现的仙魔灵力,又看了看他手腕上仍在轻响的银铃,忽然低笑一声:“没想到啊……上一代的缘分,竟还能延伸到你们这一辈。”
“他生前总说要选个好的衣钵传人,多少青年才俊拜师,他都没看上眼。”
离渊的声音轻了些,似在追忆故人,“可到死也没找到,却把雷道感悟与功法全刻进了兵器里,还特意嘱托我,把传承藏去仙魔交汇处,他说‘那是两界交界,最易出变数,也最易遇心怀守护之人’,倒真没想到,这有缘人,竟是我的女婿。”
逸尘望着离渊虚影,先是局促地攥了攥袖口,语气带着几分歉意:“帝君,不……父亲,方才小婿一时冲动,竟对您动了剑,是我莽撞了,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离渊闻言,当即低笑出声,“被女婿追着砍,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落在逸尘有些发红的耳尖上,语气添了几分打趣,“若不是你真把璃儿放在心上,急着为她们娘俩抱不平,怎会这般冲动?这剑劈得越急,倒越证明你心里真有我的女儿,我又怎会怪你?”
“父亲……”
逸尘被说得脸颊发烫,连忙别开目光,下意识岔开话题,“对了父亲,师尊留下的女婴……那孩子,难道是瑶瑶?”
离渊听到“瑶瑶”二字,眼底瞬间漫开柔意,轻轻点头:“对,就是瑶瑶。这些年在仙宫,她……过得还好吗?”
“瑶瑶过得很好。”
逸尘连忙应声,语气软了些,“母亲虽因您当年的事,对瑶瑶存了些芥蒂,可从未亏待过她。该有的衣物、吃食、修炼资源一样没少,念璃更是把瑶瑶当亲妹妹疼,有好吃的先给她留着,修炼时还会帮她梳理灵力。”
离渊静静听着,悬着的心似是落了地,长舒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当年把她抱回仙宫,最怕的就是她受委屈,如今有芷儿和璃儿照拂,也算没辜负好友的托付。”
“后来呢,父亲?后来玄天锋的封印加固得如何了?您又为何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还有您和母亲……当年到底是怎么彻底决裂的?”
离渊虚影望着他急切的模样,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抬手指了指逸尘脚边的断刀,“光说无用,你再握住它,剩下的事,刀魂会告诉你。”
逸尘愣了愣,立刻弯腰握住断刀。
银白流光再次缠绕上他的手腕,将他的意识拽进刀魂幻境之中。
眼前的景致骤然变换。
不再是玄天锋的洞窟,而是荒芜戈壁。
腥气裹着邪气漫在风里,远处残碑上插着的雷霆战戟,雷光早已黯淡。
离渊刚踏过沙砾,一道无定形的黑影突然从岩后窜出,时而化墨雾贴地滚,时而伸触须般黑气,正是那域外邪物,转瞬就隐入风沙没了影。
“站住!”离渊刚提气要追,却听见身侧传来微弱喘息。
循声看去,玄色巨石后,方雷正靠坐着,胸口插着黑芒骨刃,邪气爬满脖颈,气息几近断绝。
“方雷!”离渊快步冲过去,蹲下身想拔掉骨刃,却被方雷虚弱地抬手拦住。
“别……拔了……”
方雷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惨淡的笑,“骨刃淬了域外邪毒,拔了……邪气会散得更快。”
他咳了两声,咳出了一大滩血,“好友,我……我这次栽了,没想到阴沟里翻船。”
离渊的心沉到了谷底,他能感受到方雷体内的灵力正在快速溃散,邪气像藤蔓一样缠着他的经脉,连他自己的灵力都不敢轻易探入,怕反而加速邪气扩散。“到底怎么回事?你追的邪物呢?”
“邪物……是陷阱。”
方雷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神却突然清明了几分,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恨,“我们鸿蒙……居然有软骨头,投靠了域外邪祟,还演了一出‘被邪物追杀’的戏,引我过来。我以为是救同道,结果……”
他顿了顿,胸口的疼痛让他皱紧眉头,“我刚靠近,就被他从背后偷袭,我一分神,邪物趁机扑上来,给了我这一下。”
离渊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泛白,他从没想过,鸿蒙内部竟会有人通敌,这比单纯的域外入侵更让人寒心。“我带你回去,找还施前辈,他的念力能净化邪气,一定能救你!”
“没用的……”
方雷轻轻摇头,他抬手按在自己的胸口,能清晰地感觉到邪气正在啃噬心脉,“那邪物的力量……已经侵入心脉了,我能感觉到,它想控制我,让我变成……变成域外的傀儡,去杀更多鸿蒙修士。”
他看着离渊,一字一句道:“好友,我方雷这辈子,护的是鸿蒙,杀的是邪祟,绝不能做那屠杀生灵的邪魔。”
离渊瞳孔骤缩,他终于明白方雷想说什么,连忙摇头:“不行!我不能杀你,还有办法,一定有办法!”
“没有办法了……”方雷的手搭上离渊的手腕,力道却意外地重,““我女儿方瑶……那通敌的畜生,趁我追邪物的时候,把她从奶娘手里抢走了!”
“什么?!”离渊瞳孔骤缩,周身灵力都因愤怒而震颤。
方雷猛地拽紧他的手腕,声音里满是哀求:“离渊,我知道这要求过分,可我实在没别的办法了……找到瑶瑶后,替我照顾好她,就像对自己的女儿一样,别让她受半分委屈,别让她知道自己的爹……是个连她都护不住的废物。”
他死死盯着离渊,眼底满是哀求,“好友,算我求你了……”
离渊看着他濒死的模样,听着这近乎泣血的托付,喉咙像被堵住一般,连话都说不完整,只能重重点头,“我答应你!好友,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找到瑶瑶,把她当亲生女儿,绝不让她受半分伤害!”
“好……好……”
方雷听到这话,紧绷的身体终于松了些,他艰难地抬起手,从怀中摸出一支泛着淡紫光晕的毛笔——笔杆莹润,哪怕沾染了血渍,仍难掩其精致。
“这是……我妻子的‘紫韵豪锋’,她生前最宝贝的东西,说能聚灵养气,本想等瑶瑶长大送给她……”
方雷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几分怀念,又带着几分苦涩,“现在用不上了。”
他抬手握住身旁的雷戟,指尖泛起微弱的雷光,轻轻按在战戟之上。
只见战戟上的雷纹骤然亮起,一道淡金色的符文从他心口飘出,缓缓融入战戟之中。
“我已将毕生雷道感悟,还有一点残念封在里面……”
方雷的气息越来越弱,说话都开始断断续续,“好友,等日后……把我的传承放在仙魔交汇处吧,那地方虽鱼龙混杂,仙魔同驻,但也最易遇心怀守护之人,或许……能有人替我把功法传下去,继续护着鸿蒙。”
他做完这一切,缓缓闭上眼睛,“动手吧,离渊。别让我……变成自己最恨的邪祟。”
离渊将战戟和毛笔收入虚鼎,抬手凝聚灵力,银白刀光在戈壁的风沙中亮起,映着方雷释然的笑,也映着离渊泛红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