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网约车在城市的脉络中无声穿行，像一滴水银融入夜色。司机沉默得如同机器，只负责将林薇送往指令中的目的地。
林薇紧握着那部新手机，指尖冰凉。“清除‘牧羊人’失败”这几个字像冰锥刺进心里。那个伪装成警察的男人只是被暂时麻醉，他醒来后，必将动用所有资源，织成一张更严密的天罗地网来追捕她。
“老地方”……“捕蝶人”……
这两个词在她脑中盘旋。她的人生在今晚之前，简单得像一张白纸——家、别墅、高级商场、慈善晚宴。哪里才是她的“老地方”？
一个地方如同闪电般划破迷雾！
城西的“鸢尾”咖啡馆！那是她和周淮安第一次见面相亲的地方！当时咖啡馆的露天座位上，摆满了盛开的蓝色鸢尾花，周淮安还笑着引用了一句诗：“月光照亮了鸢尾花，就像你照亮了我的世界。”
多么讽刺！当初的甜言蜜语，如今成了亡命之徒接头的暗号。那里，无疑就是指令中的“老地方”！
“去城西，‘鸢尾’咖啡馆。”林薇对司机说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司机依旧沉默，但导航路线已经改变。
深夜的咖啡馆早已打烊，只有门口昏黄的壁灯孤独地亮着，在微凉的夜风中摇曳。蓝色的鸢尾花在夜色中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车辆在街角阴影处停下。
“到了。”司机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你只有十分钟。无论是否接到人，必须离开。”
林薇深吸一口气，推门下车。她裹紧了身上那件从救护车带出来的薄毯，让它像一件破旧的披风，遮掩住她狼狈的身形。她警惕地环顾四周，街道空无一人，只有远处偶尔驶过的车灯。
她走到咖啡馆紧闭的木质大门前，靠在旁边的阴影里，心脏在寂静中跳得如同擂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五分钟……
七分钟……
没有任何人靠近。只有风穿过街道的声音。
难道她理解错了？“老地方”不是这里？还是“捕蝶人”出了意外？
就在她几乎绝望，准备按照司机警告离开时，一个穿着深色连帽衫、身形瘦削的身影，低着头，双手插在口袋里，从不远处的巷口走了出来，看似随意地朝咖啡馆方向踱步。
那人越走越近，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林薇全身肌肉瞬间绷紧，手悄悄握住了包里唯一能当作武器的钥匙。
那人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依旧低着头，仿佛在等人。
空气凝固了。
林薇咽了口唾沫，用干涩的喉咙，压低声音，念出了那句暗号：
“月光……照亮了鸢尾花。”
那人身体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然后，他缓缓抬起头。
帽檐下，是一张林薇绝对意想不到的脸！
——周淮安那个常年面无表情、存在感极低的私人助理，陈默！
竟然是他？！那个总是跟在周淮安身后，像影子一样沉默寡言的男人！他就是“捕蝶人”？
陈默的目光锐利如鹰，迅速扫过林薇全身以及她身后的环境，确认没有异常。他没有丝毫寒暄，直接上前一步，声音低沉而急促：
“听着，没时间解释。‘牧羊人’的真名叫赵锋，是那个组织安插在系统内的重要‘清洁工’。他醒来后一定会动用最高权限追踪你，所有交通枢纽、医院、甚至地下黑市渠道都被监控了。”
他语速极快，将一个沉甸甸的帆布包塞进林薇怀里。
“里面有新身份证件、现金、一部无法追踪的卫星电话和基本生存物资。你需要彻底消失。”
林薇抱着冰冷的帆布包，脑子一片混乱。“为什么帮我？你到底是……”
“周淮安密室里的‘纪念品’，不全是他一个人的‘功劳’。”陈默打断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深切的痛苦和愤怒，“其中有一个……是我的妹妹。”
林薇如遭雷击！
“那个组织庞大到你无法想象，周淮安只是他们用来物色、筛选‘猎物’并处理善后的白手套之一。”陈默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我潜伏在他身边三年，就是为了收集证据，找到摧毁他们的机会。”
他猛地抓住林薇的手臂，力道大得让她生疼：“你现在是他们必须清除的头号目标，也是我能接触到的最接近核心的‘证人’！活下去，林薇！不是为了你自己，是为了所有被他们当成‘纪念品’的无辜者！”
就在这时，远处街口传来刺耳的轮胎摩擦声！数道雪亮的车灯如同利剑般刺破黑暗，朝着咖啡馆方向疾驰而来！
“他们来了！快走！”陈默猛地推开林薇，指向咖啡馆后方一条狭窄漆黑的小巷，“穿过那里，第二个路口有接应！记住，别相信任何人！包括……可能再次找到你的‘我’！”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车辆驶来的方向，主动迎了上去！
林薇抱着帆布包，最后看了一眼陈默决绝的背影，咬紧牙关，转身冲进了那条充满未知和恶臭的小巷。
身后的引擎轰鸣、尖锐的刹车声以及隐约的呵斥声，都被她甩在身后。
她的逃亡，从躲避一个杀夫之局，正式升级为对抗一个庞大黑暗组织的生存战争。
她的手里，紧紧攥着那部唯一的希望——卫星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