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五十分,医院B区后门通道的灯闪了两下。
苏清晏贴着墙根往前挪。她低头看了眼手表,秒针刚走过五十五分。再过五分钟,陈雪就会在护士站按下那个“系统检测”按钮——说是例行维护,其实是给监控服务器来一次强制重启。
这十分钟的卡顿,是她唯一能钻的空子。
药房在三楼,属于三级管控区,进门要刷工牌、输密码、人脸识别三重验证。白天想都别想,晚上巡逻又密。正常人根本进不去。
但苏清晏不是正常人。
她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图纸,是昨天从维修间垃圾桶里翻出来的“停电检修路线图”。上面用红笔圈了个废弃配药梯,连着地下二层设备间和三楼药房后仓。这种老式升降梯早就停用了,可电没断,门也没焊死。
只要爬得进去,就能绕开所有关卡。
她摸到楼梯拐角,抬头看通风口。格栅松了一块,她踩着消防栓爬上去,用力一推,整个人钻了进去。
管道很窄,膝盖蹭着铁皮往前挪。灰尘扑簌簌往下掉,她屏住呼吸,不敢咳嗽。
十分钟后,她从药房后仓的检修口滑下来,落地时差点踩空。脚下一滑,撞到了架子,几瓶药瓶晃了晃,没倒。
她靠墙站了几秒,等心跳平下来。
眼前是个小房间,堆着空箱子和报废器械。正对面有扇铁门,门上写着“药品台账室”,带锁,但没关严。
她推门进去。
屋子不大,一台电脑接在药品管理系统上,屏幕还亮着,停留在登录界面。她从口袋掏出一个U盘,插进主机。
这是系统给的加密存储设备,自动规避日志追踪。
她敲了几个键,绕过权限验证,进入后台数据库。页面跳出来一堆表格:药品名称、批次编号、入库时间、签收人……
她开始筛选近三个月的高值药品记录。
两分钟后,她挑眉。
不对劲。
利安妥XN-937,登记入库十七次,每次两百支。但物流单显示只送过九次货。剩下的八次,签收人栏全是一个叫“王浩”的名字,签名还是扫描件。
更离谱的是,有三批编号完全重复。同一批号的药,出现在不同日期、不同科室的领用单上。
这不叫造假,这叫明抢。
她冷笑一声,点了导出。
进度条开始走:1%……5%……23%……
她盯着屏幕,手心出汗。数据越多,风险越大。一旦被发现,别说证据保不住,命都可能搭进去。
但她不能停。
这些记录就是资金链的关键拼图。缴费名单上的“术后强化支持”,对应的正是这批不存在的药品。钱进了谁口袋?药去了哪?只要把这些数据和账单对上,就能锁定洗钱路径。
48%……67%……81%……
突然,走廊传来脚步声。
她猛地抬头。
不是巡逻的时间点!按排班表,保安应该半小时后才来!
她迅速拔掉U盘,但进度才到92%。差最后一点。
门外手电光扫过门缝,越来越近。
她反应极快,关掉电脑显示器,抓起U盘塞进内衣夹层,闪身退到旁边的储物间,把门虚掩。
两秒后,两个保安走了进来。
“刚才好像有人动过终端。”一人说,用手摸了摸屏幕,“还有点温。”
“查监控啊。”另一个懒洋洋道,“反正八点前系统卡着,啥也看不见。”
“赵主任说最近有人乱翻药房资料,要是真撞上了,直接控制住。”
“那要是跑了呢?”
“还能跑哪去?院长说了,盯紧那个新来的实习医生,不对劲就处理掉。”
苏清晏在门后听得清楚。
她没动,连呼吸都压到最轻。
“处理掉?”第一个保安声音低了,“你是说……”
“嘘。”另一人摆手,“你懂的。送去地下室,说是突发晕厥就行。反正这种人,死了也没人问。”
她手指掐进掌心。
好家伙,这不是违规,是谋杀流程标准化了。
两人没搜储物间,转身往外走。
“走吧,待会还得巡一圈。”
“你说这医生图啥?工资都没我们高。”
“谁知道,兴许脑子有病。”
门关上,脚步声远去。
苏清晏等了整整三分钟,确认没人回来,才推开储物间门。
她回到电脑前,重新插上U盘。
进度条继续走:93%……96%……99%……
最后一点卡住了。
她敲了几下回车,没反应。
急了。
再试一次。
屏幕一闪,弹窗提示:“传输完成。”
她拔下U盘,塞进口袋,关机,抹掉指纹和灰尘。
现在得撤。
原路返回太危险,保安随时可能折返。她想起通风管道另一头连着清洁间,决定改道。
她爬上配药梯,钻进管道,一路爬到二楼中段,找到出口。
撬开格栅,滑下去,落地是拖把池旁边。
清洁间没人,灯关着。她摸黑走到门边,耳朵贴在门上听动静。
外面安静。
她拧开门把手,闪身出去。
走廊空荡,只有应急灯泛着绿光。
她贴着墙往安全通道走,刚转角,迎面一道手电光照过来。
她立刻蹲下,缩进消防栓后面的死角。
是保安!
那人拿着手电四处照,嘴里哼着歌,慢悠悠走过。
她等他走远,才继续前进。
安全通道门锁着,需要权限卡。她没有。
但她记得楼下设备间有扇通风窗,通向院墙外。
她往下走,到地下二层,推开设备间门。
屋里漆黑,她摸到墙上的开关,按了一下。
灯没亮。
停电了?
她掏出手机照明,扫了一圈。
发电机在角落嗡嗡响,说明供电正常。那为什么灯不亮?
她走近配电箱,发现主闸被人拉下了。
有人故意断电。
她心头一紧。
这地方平时没人来,断电只会是为了让她被困在这里。
她握紧口袋里的U盘。
不能久留。
她绕到通风窗前,窗户锈死了,推不动。
正想着要不要砸玻璃,身后传来金属摩擦声。
她猛地回头。
设备间的铁门正在缓缓合拢。
有人在外面关门。
她冲过去,伸手去挡,门已经落锁。
咔哒一声。
她被关死了。
手机光照着四面墙,全是铁架和管线。唯一的出口就是那扇打不开的窗。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现在不是慌的时候。
她掏出U盘,打开手机,连上加密程序,开始上传数据。
云端备份必须完成,哪怕人出不去,证据也得活着。
进度条慢慢走:10%……25%……40%……
突然,手机震动。
一条短信跳出来:
【文件已接收,备份成功】
她松了口气,删掉本地缓存,把U盘放进鞋垫夹层。
然后她开始找工具。
扳手、螺丝刀、铁棍……终于在角落找到一把生锈的撬棍。
她走到通风窗前,对着窗框猛砸。
一下,两下,三下。
铁皮变形,但没开。
她换位置,继续砸。
第五下时,螺丝松了。
她用力一掰,整块铁皮歪了下来。
外面是夜风和围墙。
她正准备爬,忽然听见头顶传来脚步声。
不止一个人。
她抬头看天花板。
脚步声停在设备间上方。
有人在楼上守着。
等她出去,说不定外面就围好了人。
她放下撬棍,退回阴影里。
现在不能走。
得等到他们以为她已经逃了,才会放松警惕。
她靠着墙坐下,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凌晨一点十七分。
她眯起眼,开始盘算明天的计划。
如果她明天照常上班,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会不会降低他们的戒心?
可万一他们已经在她的宿舍或值班室设了陷阱呢?
正想着,手机又震了一下。
新短信。
没有发件人号码。
内容只有一行字:
“你拷走的东西,不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