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盛会的余音尚未散尽,云端的霞光还在天际漫延,五大神者已踏着轻云辞别众仙,朝着人间的方向缓缓落下。楚文萱立在云头,目光早越过层层云雾,落在了姑苏城那片熟悉的青瓦之上——百年征战,她无数次在梦里回望这座城,如今终于能卸下满身铠甲,做回那个被爹娘捧在手心的楚家姑娘。
待云气散尽,姑苏城的街巷便清晰地铺展在眼前。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发亮,两侧的白墙黛瓦间探出几枝桃花,花瓣落在路过的孩童发间,惹得那孩子追着风跑,笑声脆得像初春的冰凌。楚文萱循着记忆里的路往巷深处走,指尖偶尔拂过巷边斑驳的墙皮,指尖触到的粗糙质感,比任何仙法都更让她心安。
“吱呀”一声,朱漆院门被她轻轻推开。院里的兰草长得正盛,叶片上还沾着晨露,廊下挂着的腊肉在风里轻轻晃悠,空气中飘着熟悉的糯米香——是娘在蒸她最爱的桂花糕。“萱儿?”楚夫人端着蒸笼从厨房出来,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女儿,手中的蒸笼猛地一晃,热气里,她的眼眶瞬间红了,“真是我的萱儿!”
楚老爷闻声从书房出来,手里还捏着一卷未看完的书,看到女儿的那一刻,他挺直的脊背似乎微微松了些,快步走上前,却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半晌才说出一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楚文萱扑进爹娘怀里,鼻尖萦绕着桂花糕的甜香与爹娘身上的烟火气,喉头微微发紧,却只笑着点头:“嗯,我回来了。”
晚饭时,楚夫人不停地给她夹菜,楚老爷则坐在一旁,细细问着她这些年的经历。楚文萱捡着轻松的话说,说灵汐如何用草木变出好玩的玩意儿,说清渊观星时的认真模样,说云獒如何护着众人,唯独略过了那些浴血奋战的日夜。楚夫人听着,时不时擦一下眼角,楚老爷则频频点头,末了放下筷子,望着她道:“萱儿,如今三界有了新的守护者,那些重担,也该让年轻人扛了。你啊,往后就好好歇着,陪在我们身边。”
楚文萱望着爹娘鬓边的银丝,心中一暖,夹了一块桂花糕放在楚夫人碗里:“是啊,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了,一直陪在爹娘身边。”
往后的日子,果然如她所言般平静安稳。清晨天刚亮,她便会循着鸟鸣起床,搬一把竹椅坐在院中的梧桐树下看书。阳光穿过叶片的缝隙,在书页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风一吹,光斑便跟着晃动,像极了当年在战场上见过的流萤。看完书,她便提着水壶给院里的花草浇水,兰草、月季、茉莉,都是她小时候亲手种下的,如今已长得郁郁葱葱。午后,她会陪着楚夫人坐在廊下做针线,听娘讲巷子里的趣事:张家的小儿子中了秀才,李家的姑娘要出嫁,王家的老母鸡孵出了一窝小鸡仔——这些琐碎的人间烟火,比三界的奇珍异宝更让她觉得踏实。
偶尔得空,她会换上一身素衣,去城中的学堂看看林墨。那孩子如今已是学堂里最出色的学生,不仅识文断字,修炼上也颇有天赋。每次楚文萱来,林墨都会放下书卷,缠着她问修炼的诀窍,她便耐心地指点他吐纳的法门,教他如何感知天地间的灵气。看着少年眼中闪烁的光芒,楚文萱总会想起当年的自己,心中满是期许。
灵汐是小院里最常客的客人。她总爱踩着清晨的露珠来,手里要么提着一篮刚采的野花,要么捧着一坛亲手酿的花蜜。两人便坐在梧桐树下,楚文萱泡一壶清茶,灵汐则一边往她手里塞花蜜,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三界的新鲜事:“你知道吗?我那小徒弟昨天居然让牡丹提前开了花,结果被花丛里的蜜蜂蛰了个满头包!”“西洲的仙鹿最近生了小鹿,毛茸茸的,下次我带你去看。”说着说着,话题便会绕回当年并肩作战的日子,说起在魔界与魔军对峙的紧张,说起在云端结阵时的默契,说起那些生死一线的时刻,两人相视一笑,眼底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清渊与云獒也时常会来人间。清渊总是带着他的徒孙,那孩子继承了他观星的本事,每次来都会拉着楚文萱,兴奋地讲着自己新发现的星象。云獒则会带着一群年轻的兽族守护者,它们在院子里奔跑嬉戏,偶尔会扑到楚文萱身边,用毛茸茸的脑袋蹭她的手心。几人坐在石桌旁,看着孩子们在院子里追逐打闹,听着他们的笑声回荡在小院上空,楚文萱端着茶杯的手微微发烫,心中满是温暖。清渊会给大家讲北域的雪景,云獒则会用爪子在地上画着边境的山川,灵汐偶尔插一句南泽的趣事,时光便在这样的欢声笑语中缓缓流淌。
夜宸虽留在魔界辅佐墨影治理魔界,却也从未断了联系。他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派人送来魔界的特产:晶莹剔透的魔界珍珠,能驱散寒气的火灵芝,还有味道醇厚的魔界果酒。每次收到礼物,楚文萱都会让人回赠一些人间的物件:姑苏的丝绸,刚出炉的桂花糕,还有学堂里孩子们画的画。有一次,夜宸派来的使者还带来了他的亲笔信,信上只有寥寥数语:“魔界安稳,勿念。待墨影能独当一面,便来人间与诸位相聚。”楚文萱将信折好,放在书桌上,望着窗外的梧桐,嘴角扬起一抹浅笑。
日子一天天过去,院中的梧桐树长得愈发茂盛,梧桐花谢了又开,落了满院的芬芳。楚文萱依旧过着平静的生活,陪爹娘聊天,与好友相聚,看传承者们成长。她知道,这人间的小院,便是她最好的归处;这岁月静好,便是她守护三界一生,最圆满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