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烽烟再起
三日光阴如指间沙般转瞬即逝,全州城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死寂中。城头的火把已燃尽最后一截,化作灰烬簌簌飘落,火星溅在青灰城砖上,转瞬便熄灭无踪。晨曦的微光刺破天际,却未能给这座饱经战火的城池带来半分暖意,反而将城墙上新补的砖石映照得格外刺眼——那些用百姓家中门板、石磨甚至棺木拼凑加固的防御,在灰白色的天光下,木纹与石痕交错,棺木的黑漆剥落处露出苍白的木板,边缘还残留着铁钉拔起的锈迹,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悲壮。城根下,昨夜抢修城墙的士兵与百姓蜷缩在墙角打盹,身上盖着破烂的茅草,有人下意识地攥着兵器,指节泛白,呼吸间带着浓重的疲惫,连梦中都蹙着眉头,嘴角溢出模糊的厮杀呐喊,仿佛依旧沉浸在昨日的恐惧中。
刀小蛮一夜未眠,肩头的伤口经过军医反复包扎,缠着厚厚的麻布布条,可疼痛感依旧如跗骨之蛆般阵阵袭来,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破损的皮肉,让她脸色始终苍白如纸,唇瓣毫无血色,唯有一双眼眸依旧锐利如鹰,死死盯着北方的地平线。她身着染血的黑甲,甲胄上的划痕与血渍凝结成暗褐色的斑块,胸口处还留着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那是前日厮杀时留下的印记。她手持长刀倚在箭垛旁,刀柄被她攥得温热,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腹磨出的厚茧与刀柄上的纹路紧紧贴合。城墙上,士兵们大多盘膝而坐,有的闭目养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兵器;有的则用粗糙的麻布擦拭着刀刃,寒光在晨光中一闪而过,映出他们脸上的凝重。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紧张,连风掠过城墙旌旗的“猎猎”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将军,喝口热粥吧。”柳若薇端着一个粗瓷碗走了过来,碗沿有些磕碰,边缘豁了个小口,碗里的粥稀得能照见人影,几粒米浮在清汤中,却冒着腾腾的热气。她眼底带着血丝,显然也是彻夜未眠,原本白皙的脸颊沾着些许尘土,额角的碎发被汗水粘在脸上,贴出几道狼狈的痕迹,却依旧保持着温婉的神色,说话时声音轻柔,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陈婶带领妇人们熬了一夜,柴火不够,只能煮得稀些,让大家垫垫肚子,好有力气迎敌。”她伸手想帮刀小蛮理一理被风吹乱的发丝,却见刀小蛮下意识地侧身避开——肩头的疼痛让她不敢有太大动作。
刀小蛮接过碗,指尖触到碗壁的温热,心中泛起一丝暖意,她低头喝了一口,清淡的米香在口中散开,却难以下咽,只觉得喉咙发紧。她看向柳若薇,轻声问道:“粮草和箭矢清点得怎么样了?伤兵们的情况如何?”
“粮草还能支撑两日,再多就只能掺着野菜煮了。”柳若薇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担忧,伸手理了理额前的碎发,“箭矢只剩不足三千支,百姓们把家中的铁器都捐了出来,铁锅、铁铲、剪刀,甚至连姑娘们的银簪都融了,铁匠铺的王师傅带着两个徒弟连夜打造了一批刀斧,虽不精良,刃口也不够锋利,却也能派上用场。”她顿了顿,眼神黯淡了几分,“伤兵们大多只能简单包扎,军医的草药已经用完了,不少弟兄伤口发炎,高烧不退,昏迷不醒。王浩哥带着几个能行动的伤兵,正在城后操练,说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守住城门。”
刀小蛮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城下,只见孙勇正带着士兵们在护城河前埋设拒马。孙勇身着破旧的甲胄,肩头缠着绷带,绷带下的血渍已经渗出,却依旧干劲十足。他生得身材魁梧,面容刚毅,下颌线紧绷,额角的青筋因用力而凸起,弯腰扛起一根削尖的木桩,木桩上还缠着锋利的铁条,在晨光中闪着寒光。“都给我钉牢些!让清狗的马蹄踏不进来!”他大声指挥着士兵们固定拒马,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士兵们齐声应和,铁锤砸在木桩上的声音“砰砰”作响,回荡在战场上空。不远处,李定国骑着黑马,正沿着城墙巡视,银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光,甲胄上的血污已被擦拭干净,却依旧留下淡淡的痕迹。他生得高大挺拔,面容俊朗,眼神锐利如鹰,仔细查看着每一处防御,时不时停下与士兵们低声叮嘱几句,神情严肃,嘴角紧抿成一条直线。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骑着快马从城外疾驰而来,马蹄踏过青灰城砖,发出急促的声响,打破了城墙上的沉寂。那斥候名叫赵忠,身材瘦小却格外矫健,脸上带着一道从眉骨延伸到颧骨的刀疤,他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气喘吁吁,脸上满是尘土,声音带着急切:“将军!李王爷!清军主力已过十里坡,约莫三万余人,旗号是‘清’字大旗,正朝着全州城赶来,先锋部队距离城池不足五里!”
“终于来了!”刀小蛮猛地握紧长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紧张与不安,转身朝着城墙上的士兵们高声喊道,“弟兄们,清军已至城下!今日一战,关乎全州城的存亡,关乎身后百姓的安危!我们退无可退,唯有死战!守住城池,守住家园!”
“守住城池!守住家园!”士兵们纷纷站起身,举起手中的兵器,高声呐喊,声音震彻云霄,哪怕身上带伤,眼神中却燃烧着决绝的斗志,连那些原本疲惫不堪的士兵,也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力量,挺直了脊背。
李定国策马来到城下,仰头看向刀小蛮,高声道:“刀将军,清军人数众多,正面硬拼对我们不利!我带骑兵绕至清军侧翼,牵制他们的兵力,你率部坚守城池,待我扰乱敌军阵脚,再内外夹击,必能击溃敌军!”
“李王爷小心!”刀小蛮点头应道,眼中满是担忧,“清军狡诈,切勿中了他们的埋伏!若事不可为,即刻退回城中,我们再另作打算!”
“放心!”李定国勒转马头,朝着身后的骑兵喊道,“弟兄们,随我出战!”说罢,他一夹马腹,黑马嘶鸣一声,扬起前蹄,朝着城外疾驰而去,身后的骑兵们紧随其后,马蹄扬起阵阵尘土,如同黑色的洪流,冲向远方的晨雾。
片刻后,清军的先锋部队已出现在视野中,黑压压的一片,如同乌云般朝着全州城压来,脚步声震天动地,仿佛要将大地踏裂。清军士兵身着黑色甲胄,手持长刀长矛,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眼神中满是嗜血的光芒,气势汹汹。为首的将领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身着华丽的黑甲,甲胄上镶嵌着宝石,在晨光中闪着刺眼的光,正是清军大将军多尔衮麾下的得力干将,巴图鲁。巴图鲁生得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胡须被汗水打湿,贴在脸颊上,眼神阴鸷,嘴角总是挂着一抹残忍的笑意,双手各持一把弯刀,刀身泛着冷光,刀鞘上镶嵌着兽骨,透着一股野蛮的气息。
巴图鲁勒住马缰,目光阴鸷地盯着全州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小小全州城,也敢顽抗?前日不过是本将军故意示弱,今日便要踏平此城,屠尽城中百姓,让你们知道我大清的厉害!”说罢,他抬手一挥,高声喊道:“攻城!凡攻破城池者,财物任选,女子随意!”
清军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推着云梯,扛着盾牌,如同潮水般朝着城墙冲来。一时间,喊杀声震天动地,箭矢如雨点般射向城头,“嗖嗖”的箭声不绝于耳,城墙上的砖石被射得千疮百孔,碎屑四溅。城墙上的明军士兵立刻反击,箭矢、滚石、擂木纷纷落下,惨叫声此起彼伏,鲜血瞬间染红了城墙下的土地,形成一道道暗红色的溪流,顺着地势流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刀小蛮手持长刀,站在城墙中央,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战场。她看到一名清军士兵借着盾牌的掩护,侥幸爬上城墙,刚要翻身上来,立刻挥刀砍去,长刀划过一道寒光,精准地劈中那士兵的脖颈,鲜血喷涌而出,溅在她的脸上,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那士兵惨叫一声,从城墙上坠落,重重地摔在地上,没了气息。“守住缺口!别让清军上来!”她高声喊道,声音沙哑却有力,如同惊雷般在城墙上回荡。
孙勇率领士兵们守在东侧缺口,那里是前日战斗中受损最严重的地方,城墙修补得较为仓促。他挥舞着朴刀,刀光如练,将一名又一名爬上城墙的清军士兵砍落,身上溅满了血污,甲胄早已被鲜血浸透,却依旧越战越勇,眼神狠厉如刀。“清狗!来一个杀一个!想破我全州城,先踏过老子的尸体!”他怒喝着,手中的朴刀挥舞得更快,每一刀都带着雷霆之势,砍断了一名清军士兵的手臂,断臂飞出,鲜血喷洒而出。
柳若薇带领百姓们在城后运送物资,看到城墙上的士兵们渐渐不支,缺口处已有清军士兵爬上城墙,她拿起一把短剑,剑身虽短,却磨得锋利,眼神坚定地喊道:“百姓们,士兵们在前面拼命,我们不能袖手旁观!拿起手中的武器,和他们一起守护家园!城在人在,城亡人亡!”说罢,她率先冲了上去,朝着一名爬上城墙的清军士兵刺去,短剑精准地刺入对方的后心,那士兵闷哼一声,倒在城墙上,鲜血顺着城墙流淌。
百姓们见状,也纷纷拿起手中的武器,锄头、木棍、镰刀,哪怕没有精良的装备,却依旧义无反顾地冲向战场。陈婶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菜刀刃口有些卷钝,她生得身形微胖,脸上满是风霜,却依旧朝着一名清军士兵砍去,虽然力气不大,却砍得格外凶狠,嘴里还喊着:“杀了你们这些强盗!保卫家园!”她的手臂被清军士兵划伤,鲜血直流,却依旧不肯退缩;张奶奶则在城后为士兵们包扎伤口,她头发花白,满脸皱纹,双手被鲜血染红,却依旧动作麻利,一边包扎一边安抚着伤兵:“孩子,忍忍,包扎好了就能再杀清狗!”她从怀里掏出一块干硬的窝头,塞进一名年轻伤兵的嘴里。
战场上,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明军士兵与百姓们同心协力,拼死抵抗,清军虽然人数众多,却一时难以攻破城池。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明军的箭矢越来越少,最后只能用滚石和擂木代替,士兵们也渐渐体力不支,有的人手臂酸痛得抬不起来,有的人身上添了新的伤口,鲜血不断渗出,城墙上的缺口越来越多,清军士兵如同潮水般不断涌来,形势愈发危急。一名年轻的明军士兵被清军士兵刺穿了胸膛,他死死抓住对方的兵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将军,守住城池!”随后便倒了下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如同惊雷般划破天际。李定国率领骑兵从清军侧翼发起冲击,马刀挥舞间,寒光闪烁,清军士兵纷纷倒下,阵脚瞬间大乱。“刀将军,我来了!”李定国高声喊道,声音穿透了漫天的喊杀声,带着振奋人心的力量。
刀小蛮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她立刻高声喊道:“弟兄们,援军已到!杀退清狗!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明军士兵们士气大振,纷纷鼓起勇气,朝着清军发起反击,原本疲惫的身躯仿佛又充满了力量。城墙上的百姓们也高声欢呼,斗志更加昂扬,拿起手中的武器,与士兵们一起奋勇杀敌。李定国率领骑兵在清军阵中来回穿梭,如同黑色的闪电,所到之处,清军士兵纷纷毙命,马蹄踏过之处,扬起阵阵血雾。巴图鲁见状,气得暴跳如雷,脸上的络腮胡都竖了起来,他立刻率领精锐部队冲向李定国,手中的两把弯刀挥舞得虎虎生风,朝着李定国砍去,两人立刻缠斗在一起,刀光剑影,难分难解。
刀小蛮看到巴图鲁与李定国激战,担心李定国吃亏,立刻带领几名精锐士兵朝着巴图鲁冲去,想要助李定国一臂之力。巴图鲁见状,分出一部分兵力抵挡刀小蛮,自己则继续与李定国厮杀,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容:“今日便让你们两人一同毙命!”
就在这时,一名清军士兵趁着混乱,从背后偷袭李定国,手中的长刀带着风声,朝着李定国的后心砍去。刀小蛮眼疾手快,立刻挥刀挡下,“铛”的一声巨响,火花四溅,她却被那士兵的力道震得后退几步,肩头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顺着手臂滑落,滴在城砖上,晕开一片暗红。
“将军!”孙勇见状,立刻冲了过来,挡在刀小蛮身前,手中的朴刀一挥,将那名清军士兵砍杀,随后转身关切地问道,“将军,你没事吧?”
“我没事!”刀小蛮咬了咬牙,不顾伤口的疼痛,再次冲向巴图鲁,手中的长刀带着凌厉的风声,朝着巴图鲁的侧面砍去。李定国看到刀小蛮受伤,心中一急,趁机虚晃一招,手中的长枪顺势一挑,精准地刺向巴图鲁的胸口。巴图鲁惨叫一声,眼中满是不敢置信,身体软软地倒在马下,当场毙命。
清军士兵们见将领被杀,顿时军心大乱,如同丧家之犬般纷纷开始后退,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李定国与刀小蛮趁机率领众人发起追击,喊杀声震天动地,清军士兵们溃不成军,纷纷朝着北方逃窜,如同丧家之犬,连武器都扔在了地上。
半个时辰后,战场渐渐平静下来,清军士兵大多被斩杀或俘虏,少数人侥幸逃脱,消失在北方的晨雾中。明军士兵与百姓们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去的清军,纷纷欢呼起来,声音中满是激动与劫后余生的庆幸,不少人忍不住流下眼泪,瘫坐在地上,再也支撑不住。
刀小蛮靠在箭垛上,看着眼前的景象,嘴角露出一丝疲惫却欣慰的笑容。她知道,这场仗他们赢了,可付出的代价却太过惨重。城墙上、战场上,到处都是尸体与鲜血,那些为了守护家园而牺牲的士兵与百姓,永远留在了这片土地上,他们的鲜血染红了城墙,染红了土地,也染红了晨光。
李定国走到刀小蛮身边,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与浸透鲜血的甲胄,眼中满是担忧:“刀将军,你受伤了,快让军医看看,再这么拖下去,伤口会恶化的。”
刀小蛮摇了摇头,目光扫过战场,看着那些倒在地上的尸体,眼神中满是悲痛,轻声道:“先安置好牺牲的弟兄与百姓,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等安置好了他们,我再处理伤口不迟。”
晨光渐渐升高,温暖的阳光洒在全州城上,照亮了这座饱经战火却依旧屹立的城池。城墙上的旌旗猎猎作响,红底黑纹的“明”字在阳光下格外醒目,像是在宣告着这场胜利,也像是在哀悼那些逝去的英灵。刀小蛮知道,这场仗虽然赢了,但战乱并未结束,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更多的城池需要守护,可她心中却充满了坚定,只要还有一口气,她就绝不会退缩,定会拼尽全力,守护好这片土地,守护好身后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