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漾推开会议室的门时,手机还在震动。
她没看,直接关了屏幕塞进包里。
江明昊那条“你连自己怎么被卖的都不知道”的短信,她已经读过三遍。
九点整,甲方团队坐满长桌两侧。总监姓张,四十出头,戴着金丝眼镜,一开口就说她的设计“调性太幼稚”。
“我们主打轻奢路线。”他翻着方案册,“这配色看着像儿童房墙纸。”
旁边一个穿米色西装的女人跟着点头:“线条也不够利落,缺乏商业落地的可能性。”
苏漾站在投影幕前,手按在笔记本边缘。
她昨晚只睡了不到三小时,绯闻新闻刷屏到凌晨两点,但她还是来了,带着改了七版的提案。
她打开PPT第一页,声音压得平稳:“这次视觉系统围绕‘情绪流动性’展开,试图打破插画与商业的边界。”
“听不懂。”张总监打断她,“我们要的是转化率,不是艺术展。”
“我有做用户画像和点击预测模型。”她切到第二页数据图,“目标群体中,18-30岁占比67%,对个性化表达的需求强烈……”
“停。”他抬手,“你说的这些,跟品牌调性没关系。你这风格,说白了就是网红风堆砌。”
会议室安静下来。没人说话,也没人看她。
她指节捏紧笔杆,继续讲到最后一页。全程没有一个人鼓掌。
“这样吧。”张总监合上文件,“你们再回去打磨一下,下周交终稿。”
意思是——不通过。
她没动,心跳在耳膜上敲,但她不能在这时候走。
走了就真成了被一句话打垮的人。
就在她准备开口再说一遍核心逻辑时,会议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所有人回头。
陆承骁站在门口,黑色大衣搭在臂弯,袖口沾着未干的威士忌冰碴。
他没看任何人,径直走到苏漾身后半步的位置站定,把手中的咖啡杯重重顿在会议桌中央。
瓷杯撞上木桌,发出闷响。
“陆氏旗下所有商场即日起更换她的视觉系统。”他说,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清晰,“若影响营收,损失我担。”
全场静默。
张总监额头冒出一层汗,他刚才还说得义正辞严,现在手里的笔都快握不住。
陆承骁终于看他一眼。“有意见?”
“没……没有。”张总监擦了擦脸,“其实这个设计很有先锋性,我们也一直在找突破点。”
“哦?”陆承骁轻笑一声,“那你刚才说像儿童房墙纸?”
对方脸色一白,支吾着说不出话。
“我不懂设计。”陆承骁靠在桌边,目光扫过一圈,“但我懂钱。陆氏每年在广告投放上花三个亿,现在我说换,明天就能换。你觉得你的KPI重要,还是我的决定重要?”
没人回答。
“那就这么定了。”他转向苏漾,“项目加急推进,预算翻倍,团队配齐。”
苏漾看着他侧脸。他今天没刮胡子,下巴上有淡淡的青痕,眼神却冷得像刀。
她忽然想起昨夜电梯里的画面,想起红绳不见的那一瞬,他不是来救她的,他是来宣示所有权的。
会议结束得很快。
甲方团队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有人主动递名片,有人说“期待长期合作”。
苏漾没接,低头收拾文件。她的手还在抖,但她不想让人看见。
人群散去,只剩下她和陆承骁。
她合上电脑包,抬头问他:“你为什么要来?”
“你以为你现在能一个人扛住多少?”他反问。
她愣住。
这不是炫耀,也不是嘲讽,是事实。她知道,在资本面前,个人努力有时候就是一张废纸。
“我不需要你替我做决定。”她说完转身要走。
“那根红绳,”他在后面开口,“我收着了。”
她脚步一顿。
手腕上的胎记微微发烫。那根红绳她戴了十年,从大学开始就没摘下过。
昨夜掉在酒店地毯上,她以为再也找不到了。
可他拿到了。
他还记得。
她没回头,只低声说:“还给我。”
“不行。”他说,“下次再让他们逼你熬夜改稿,直接走人。你不欠他们的。”
她猛地转身:“我不是你的附属品。”
“那你是什么?”他走近一步,袖扣在灯光下闪了一下,“是我愿意砸钱也要推的人。”
她盯着他。他的衬衫袖口卷起,露出小臂内侧一道浅色痕迹——像是牙印,还没完全消。
她认得那个位置。
昨夜混乱中,她咬过他。
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不是刚来。他早就到了,一直在外面等着,等她撑不住的时候再出现。
他甚至可能看了全程录像,就像他在酒店监控室做的那样。
“你监视我?”她声音有点抖。
“我不放心。”他说,“江明昊已经开始动作,你还在硬撑。”
“所以你就用钱压人?让我看起来更像靠男人上位?”
“那你想要什么?”他看着她,“掌声?尊重?还是等他们良心发现?”
她哑口无言。
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会议桌中央。
那杯没喝完的咖啡还在原地,表面结了一层薄皮。
“你走吧。”她说,“我自己能处理。”
“可以。”他没拦她,“但下次别指望我会等这么久。”
他转身走向门口,步伐沉稳,经过她身边时,袖口擦过她的手臂,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味。
她站在原地没动。
直到听见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响起,才回过神。
她抓起包往消防通道走,楼梯间空荡,脚步声在墙上反弹。
她一口气上了五层,推开天台门。
风很大。
她扶着栏杆喘气,手指抠进水泥缝里,楼下车流如织,头顶天空灰白。
手机又震了一下。
她拿出来看。
是一条新消息。
来自未知号码:
“你咬了他的事,不止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