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折纸的第二种声音
题记:「当记忆成为货币,遗忘便是利息;而利息,总要有人付。」
铜镜“心跳”只响一次。
我必须在一次心跳里决定:是折下娘留给我的“原谅”,换一件更强力的武器;还是保留它,让娘继续活在我脑海。我不知道我该选什么,是选武器让自己变得更强大,还是选择保留它,给我留下一个念想。毕竟我什么都没了。
最终,我什么都没选——我把“窥心镜”反扣在第二道碑面上,强行把“选择”本身折成纸囚笼,把碑关进去。我选择把这些交给命运。
代价:我失去“做决定”的能力,接下来十分钟,我只能“被动”接受外界推来的选项,像随波逐流的纸船。
这是我第一次把“折纸术”用在概念而非记忆上,也是我第一次触犯镜面回廊的禁忌。可我想我并没有后悔。
可是,命运扭转了,碑被囚,回廊崩塌成一条垂直竖井。我脚下一空,连人带镜坠落,穿过层层铜镜碎片,每片都映出“未来的如果”:
——若我十分钟内夺不回身体,阿哑将被新头割下脸,制成“第七块镇魂木”;
——若我成功出去,却忘记“原谅”,我会把爹碎尸,成为新一代“集体父亲”;
——若我既夺不回、又忘不掉,我将卡在镜与肉的缝隙,成为“第三张脸”,永远悬在所有人脑后。
我想,我不能再犹豫了,要在“被动”状态结束前,找到“娘的记忆”并把它送出去——让娘替我做一次选择。这样也许对谁都最好。
突然,奇迹出现了。在竖井底部,出现一座“倒悬的回魂井”——井口朝下,井水是我娘的声音:她哼着旧儿歌,调子却倒着唱。井水只漫到井壁一半,露出下方一块空白石碑,碑面等我刻字。
规则:刻错一字,井水立刻蒸发;刻对,井水上升,送我回镜外。
我知道,我失去“决定”权,手指却自动拾起井沿落下的铜镜碎片,在碑面刻下一个字——「她」。
或许对我来说,我根本不知道「她」指谁,却见井水猛涨,瞬间没过我的口鼻。
就在井水灌耳,我听见娘完整的记忆:
——当年被推下井前,她已自愿,她用自己换得十年“无念”,换我平安长大;
——她偷偷把“原谅”塞进我指甲缝,是要我在“恨透世界”那天,仍有一次赦免的机会;
——而「她」字,是娘留给自己的最后名字——她不愿再做“娘”,只愿做“她”自己。
这时,一切都已有了答案。井水把「她」字送回我掌心,化作一枚“赦令”——可让任何人(包括我)在十秒内“赦免”自己一次,免除一切债与罪。
副作用:赦令一旦使用,赦免者将永远失去“恨”这种情绪。
我意识到,这是娘替我保住的“第三条路”:既不折记忆,也不献祭温柔,而是把“原谅”当钥匙,直接开门。
被动时间到。
我恢复“决定”权,却同时背负“无法恨”的预置——从今往后,哪怕爹真被碎尸,我也流不出一滴愤怒的血。这是她最后一次保护我的方式。我知道,她想让我的一生别在恨意中过下去。可这对我来说:这是比失去心跳、失去声音更残酷的剥夺:我终将温柔,却未必自愿。
而我把赦令贴在胸口,像贴一片退烧的薄荷叶。怀念着她。
井水开始逆流,载着我上升。水面之上,竖井迅速收拢成一条细缝,缝隙外,是镜外世界——
新头正扼住阿哑的脖子,虎口黑线已切开她下颌,血珠成串,滴在雪地里,像一串小小的红灯笼。
我隔着水面,对阿哑做出口型:
「别怕,我带回‘原谅’了。」
阿哑看不见我,却对着天空笑了——她笑的时候,血从唇角裂开,像早春第一瓣桃花,带着不可避免的疼。
井水把我抛出镜面。我想着我可以救阿哑了。
可当我重回自己的身体时——却只剩“视角”,没有“控制权”。
新头仍占着我的面皮,它正准备把阿哑的脸整块剥下。
而我,作为无恨的幽灵,只能附在自己的影子里,眼睁睁看它行刑。
就在黑线切入阿哑肌肤的瞬间,我抛出“赦令”——
十秒倒计时开始:
10、9、8……
新头的手忽然一抖,铜篆眉心映出「她」字,脸色第一次出现裂痕;
7、6、5……
阿哑的血珠停在半空,像被冻住的雨;
4、3、2……
我听见自己影子里,传来娘倒着唱的歌谣——调子温柔,却带着永别意味;
1——
赦令生效。
黑线碎成铜色萤火,四散。
阿哑的伤口在十秒内愈合,却留下一道无法消除的“白痕”——那是“被赦免”的印记,从此她也不再能“恨”任何人。
新头退后一步,第一次用“我的声音”发出怒吼:
「谁准你赦免?!」
我附在影子里,轻声答——
「她。」
话音落地,影子里升起一枚铜镜,镜面对准新头,映出它最不想承认的1秒画面:
——它其实空空如也,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脸、或过去;它只靠“抢”才能存在。
镜面碎裂,新头的眉心铜篆「念」字,同时出现裂痕。
机会只有一瞬。
我必须在它修复裂痕前,把“窥心镜”刺进去——让“无指的我”曾看到的未来,提前发生。
铜镜碎片在我掌心重新拼合,边缘锋利如雪。
我深吸一口气——
却发现,我忘了“呼吸”是什么声音。
——那是“恨”的副产品,而我已无法恨。
我笑了笑,把碎片当匕首,跃向自己的脸。
「别怕,温柔也能杀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