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门大广场。
这里是地狱。
如果说“真视之门”是单纯的致死机关，那么这里，就是一座巨大的精神绞肉机。
空气粘稠得像是凝固的油脂。
李无序甚至能听到空间中传来细微的“咔咔”声——那是规则在运转，在挤压每一个人的生存空间。
每一秒，都有人在因为“不够努力”而受到惩罚。
左边三米处，一个弟子仅仅是因为打了个哈欠，头顶红色的寿元数字瞬间跳水，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变成了枯骨。
右边五米处，两个弟子为了争夺一块蒲团，互相把对方的手指一根根掰断，却都不敢发出惨叫，因为惨叫会打断呼吸吐纳的节奏。
这就是外门大比的前奏。
这就是修仙界的【内卷致死】法则。
但此刻。
李无序最关心的不是这些。
他最关心的是抵在他喉结上的那把剑。
很凉。
而且一直在抖。
“东西呢？”
苏清冷的声音沙哑得像是吞了一把沙子。
她那双原本绝美的眼眸，此刻只有眼白，眼角还在不停地渗出黑色的血泪。
那是大脑超载、濒临崩溃的征兆。
“赵猛……我快压不住了……”
苏清冷的手指骨节发白，剑尖刺破了李无序的一点皮肤，“那些声音……那些规则……一直在催我修炼，催我变强，但我好累……”
“快给我【定心玉】！”
“否则……我就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是不是凉的！”
李无序心中暗骂了一句赵猛那个死骗子。
虽然他现在就是赵猛。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苏清冷，当前San值（理智）剩余5%。】
【状态：规则同化中（畸变前兆）。】
【警告：一旦San值归零，目标将彻底沦为“杀戮规则”的一部分，第一时间击杀宿主。】
局面很清晰。
要么拿出一块根本不存在的定心玉。
要么死。
苟富贵躲在后面，已经把自己的脑袋插进裤裆里了，绝望地闭上了眼。
李无序却没动。
他看着苏清冷那张扭曲却依然美得惊心动魄的脸，突然叹了口气。
“清冷师姐。”
“赵猛骗了你。”
苏清冷手中的剑猛地一颤，鲜血顺着李无序的脖子流了下来：“你说什么？”
“根本就没有什么定心玉。”
李无序直视着她空洞的眼睛，语气平静得可怕，“就算有，也没用。你这是心病。”
“你想死吗！！！”
苏清冷尖叫起来，那一瞬间爆发出的恐怖灵压，直接震碎了周围十几块地砖。
周围苦修的弟子们惊恐地抬起头，却又在规则的逼迫下赶紧低下头继续背书。
“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李无序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抵住剑身，哪怕手指被割破也毫不在意。
“你现在的痛苦，来源于恐惧。”
“你害怕如果不努力，就会被扣除寿元。”
“你害怕如果不变强，就会被别人踩在脚下。”
“哪怕你已经是外门第一，你也不敢停下来喘口气。你的脑子里每时每刻都在计算灵气的运转路线，对不对？”
苏清冷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
被说中了。
那种无时无刻不在的焦虑感，就像是一万只蚂蚁在啃噬她的脑髓。
“那你……能怎么样？”她绝望地问道。
“我能救你。”
李无序嘴角勾起一抹极其违和的笑容，“你的病，不是修为不够高，而是你太想赢了。”
“治疗方案很简单。”
“既然卷不动了，那我们就躺平。”
苏清冷愣了一下：“躺……平？”
这是什么上古秘术？
李无序没有解释，他只是飞快地打开了系统商城。
【当前崩坏点余额：600】
“系统，搜索关键词：降噪、快乐、无脑。”
【叮！搜索完成。推荐组合套餐：】
【1.真·主动降噪耳机（粉色头戴式，附带无限循环播放功能）。售价：80点。】
【2.快乐肥宅水（大杯加冰）。售价：20点。】
“兑换！”
李无序毫不犹豫。
光芒一闪。
他的手中突然多出了两个极其突兀、画风与这个修仙世界格格不入的东西。
一个硕大无比的、粉嫩嫩的头戴式耳机。
一杯插着吸管、还在冒着冷气的褐色液体。
“这是什么法器？”
苏清冷下意识地想要后退，本能告诉她，这东西很危险。
“别动。”
李无序往前一步，趁着苏清冷还在发懵，直接上手。
“啪！”
那双粉色的耳机，不由分说地扣在了那位被称为“冰山女魔头”的头上。
严丝合缝。
隔绝一切杂音。
紧接着，李无序按下了耳机侧面的“播放”键。
并且把那杯肥宅水的吸管，强行塞进了苏清冷的嘴里。
“吸！”李无序命令道。
下一秒。
原本充满杀气、如同绷紧的弓弦一般的苏清冷，身体骤然僵住了。
因为她的世界变了。
那些催命般的规则低语消失了。
那些因为内卷而产生的幻听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极其魔性、极其洗脑、没有任何营养却让人莫名想抖腿的旋律，在她的颅骨内疯狂回荡：
“你爱我~我爱你~蜜雪冰城甜蜜蜜~”
“I love you~You love me~Mixue Ice cream & Tea~”
简单。
弱智。
快乐。
这首歌就像是一把生锈的电锯，直接锯开了她那已经被“功法”、“口诀”、“心魔”填满的大脑，然后强行塞进去了一团棉花糖。
没有任何深奥的道理。
不需要任何复杂的思考。
只需要跟着节奏点头。
苏清冷那原本充满血丝、即将爆炸的瞳孔，缓缓地……扩散了。
那是智慧眼神离家出走的样子。
与此同时。
一股冰凉激爽、带着大量气泡和糖分的液体，顺着喉咙直冲天灵盖。
甜！
好甜！
多巴胺疯狂分泌，那种单纯的、来自于高糖高碳水的快乐，瞬间击溃了修仙者苦修多年的“清心寡欲”。
“咕嘟……咕嘟……”
苏清冷下意识地吸了两大口。
然后，在全场几百名弟子惊恐的注视下。
这位只要看一眼就能吓死人的外门大师姐。
嘴角流出了一丝因为太放松而忘了吞咽的口水。
她双手垂下，那把杀人无数的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她那张万年寒冰的脸，露出了一个痴呆而幸福的傻笑。
甚至。
她的脑袋还随着耳机里的节奏，开始一上一下地摇摆。
看起来……就像个二傻子。
但是！
就在苏清冷彻底放松下来的瞬间。
广场上空，那个代表着至高规则的血红色倒计时，突然发出了刺耳的警报。
【警告！警告！】
【检测到目标（苏清冷）停止一切修炼行为！】
【检测到目标思维活动归零！】
【判定：严重消极怠工！】
【惩罚执行：立刻扣除寿元五十年！】
一道黑色的闪电，在广场上空凝聚，锁定了正在听歌喝可乐的苏清冷。
“完了！”
苟富贵抱住了脑袋，“我就知道！在这里必须卷！谁敢躺平谁就得死！”
周围的弟子们也露出了幸灾乐祸又惋惜的表情。
苏清冷要完蛋了。
规则是不可违抗的。
就连苏清冷自己，在这一刻也被那恐怖的威压惊醒了一瞬。
她想要反抗，可是脑子里全是“甜蜜蜜”，根本调动不起来灵力。
就在这时。
那个一直站在她身边的“赵猛”，突然动了。
李无序猛地向前一步，挡在苏清冷身前，指着天空中的黑色闪电，发出了一声正气凛然的怒吼：
“谁敢动她？！”
“谁说她在消极怠工？！”
巨大的声音回荡在死寂的广场上。
规则似乎愣了一下。
并没有直接劈下来，而是发出了询问的波动：
【目标大脑空白，未进行任何功法运转。不是消极怠工是什么？】
李无序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赵猛的身份令牌，对着天空晃了晃，开始了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肤浅！愚蠢！”
“你们懂什么叫修炼吗？”
“《道德经》有云：致虚极，守静笃！”
“修炼的最高境界，不是疯狂运转周天，那是凡夫俗子的蛮力！”
“真正的得道者，是让大脑彻底放空，回归婴儿般的混沌状态，以此感悟天地大道！”
他指着还在傻笑点头的苏清冷，大声质问：
“看！她现在的眼神多么纯净！多么无知！如同刚刚出生的婴孩！”
“她在修炼传说中的【太上忘情·降智成圣大法】！”
“她在顿悟！”
“她在飞升精神位面！”
“你们竟然敢把这种无上的顿悟状态，判定为消极怠工？你们是想抹杀修仙界未来的希望吗？！”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傻了。
降智成圣大法？
有这门功法吗？
大家看向苏清冷。
确实。
真的很像智障……啊不，真的很纯净。
那种由心而发的傻笑，那种毫无防备的姿态，确实不是他们这种苦逼卷王能拥有的境界。
难道……这就是“无为而治”的真谛？
李无序一边咆哮，一边在心里疯狂戳系统：
“系统！给我上‘逻辑修正补丁’！把‘摆烂’给我定义成‘顿悟’！”
“消耗50崩坏点！”
【叮！消耗崩坏点50。】
【逻辑入侵中……】
【广场规则正在进行重新判定……】
【检索概念：大脑空空。】
【原定义：愚蠢。】
【新定义注入：大智若愚，返璞归真。】
【检索概念：喝快乐水。】
【原定义：贪图口腹之欲。】
【新定义注入：吸取天地之精华（液体版）。】
【判定修正完毕！】
天空中的黑色闪电剧烈颤抖了几下。
它显然有些处理不过来这么离谱的逻辑转折。
但是既然逻辑自洽了，它就必须遵守。
于是。
在众目睽睽之下。
那道原本要夺取苏清冷五十年寿元的黑色闪电，竟然缓缓消散。
取而代之的。
是一道金色的光柱，猛地罩在了苏清冷的身上。
【恭喜目标！进入深度顿悟状态！】
【奖励：恢复精神力（San值）！心魔消散！】
金光之中。
粉色耳机依然在播放着“甜蜜蜜”。
苏清冷依然在傻傻地点头。
但是她身上的黑气正在飞速消散，原本苍白干枯的皮肤重新变得晶莹剔透，整个人真的散发出了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光辉。
虽然这光辉充满了糖精的味道。
“这……”
“这真的行？”
一个刚才还在疯狂自残修炼的弟子，手里的刀都掉在了地上。
“难道我们努力错了？”
“原来只要像傻子一样听歌喝水，就能顿悟？”
苟富贵从裤裆里探出头来，看着沐浴在金光中的两人，眼泪都流下来了：“我悟了……大师兄他果然是神人！他在教我们如何正确地修仙啊！”
金光渐渐散去。
苏清冷摘下了一侧的耳机。
她的眼神不再空洞，也不再疯狂。
而是前所未有的清澈，甚至带着一丝没睡醒的慵懒。
她看了一眼手中的空杯子，又看了看李无序。
那种想要杀人的冲动彻底没了。
好累。
杀人好累。
修炼好累。
还是喝这个水比较舒服。
“这个……”
苏清冷指了指头上的粉色耳机，原本清冷的声音此刻变得软糯无比，“还有电吗？”
李无序笑了。
搞定。
外门第一疯批战力，正式改造为“外门第一摆烂王”。
“放心，管够。”
李无序从怀里又掏出几节电池，塞到她手里，“只要跟着我混，这种快乐，天天有。”
苏清冷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重新戴上耳机，沉浸在了那魔性的节奏里。
然而。
就在李无序准备带着这位新收的“金牌保镖”离开的时候。
广场深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沉重无比的脚步声。
“咚。”
“咚。”
每响一声，地面都在震颤。
一股比刚才更加恐怖、甚至让人灵魂冻结的威压，席卷而来。
一个高达五米、全身由无数考卷和戒尺组成的怪物，缓缓走了出来。
它没有脸，脸上只有一个巨大的红叉。
它的手里，提着一根还在滴落墨汁的哭丧棒。
【警告！高危BOSS出现！】
【身份：外门大比副考官·规则傀儡·教导主任（异化版）。】
怪物的那个红叉脸，缓缓转向了还在听歌抖腿的苏清冷，以及一脸淡定的李无序。
巨大的声音如同雷霆炸响：
“发……现……违……规……者……”
“此……地……禁……止……快……乐……”
“所……有……笑……的……人……都……得……死……”
李无序看着那个怪物，眉毛挑了挑。
禁止快乐？
这反派设定，简直就是为了让他刷崩坏点而生的啊。
他转头拍了拍还在发呆的苏清冷肩膀。
并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那个怪物，然后做了一个“它要抢你耳机”的手势。
下一秒。
苏清冷的眼神变了。
那种刚刚获得的慵懒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果是为了保护“快乐源泉”而战的、更加纯粹的杀意。
“谁敢抢我的BGM……”
苏清冷单手提剑，粉色耳机在头上闪闪发光。
“我就砍死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