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门广场。
这里是全宗门最热闹，也是最冰冷的地方。
此刻，广场入口处早已排起了一条长龙。
队伍最前方，矗立着一扇高约十丈的青铜巨门。
门框上雕刻着无数狰狞的鬼面，而在门楣的正中央，镶嵌着一颗硕大无比的、正在缓缓转动的眼球。
这是【真视之门】。
修仙界最高级别的安检设备之一。
任何幻术、易容术、夺舍，在它那充满了血丝的注视下，都会无所遁形。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划破了长空。
排在队伍前列的一名弟子，刚刚把手里的身份令牌按在门上，门上的眼球突然猛地收缩。
“滴！检测到基因序列不符！”
“滴！检测到灵魂波动异常！”
“判定：冒名顶替。”
“处决。”
甚至没有任何辩解的机会。
青铜门两侧瞬间伸出两条漆黑的触手，像是抓小鸡一样将那个弟子拎了起来，然后直接塞进了门框上的鬼面嘴里。
“咔嚓、咔嚓。”
咀嚼声令人牙酸。
队伍里一阵骚动，但没人敢跑。
因为跑的人死得更快。
苟富贵缩在李无序身后，两条腿抖得像筛糠一样。
“师……师兄……”
“咱们回去吧……”
苟富贵看着那颗还在滴血的眼球，脸比死人还白，“这玩意儿是认脸、认血、认灵魂的！那块令牌虽然是赵猛的，但你不是赵猛啊！”
“咱们这是自投罗网啊！”
李无序站在队伍里，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块写着“戒律堂·赵猛”的黑色令牌。
他不仅没跑，反而还往前挤了挤。
“你懂个屁。”
李无序瞥了胖子一眼，“什么是身份？”
“身份是别人对你的定义。”
“只要我认为我是赵猛，而且我有证据证明我是赵猛，那我就是赵猛。”
苟富贵都要哭了：“爷，这门不讲哲学的！它是讲灵气的！”
“那是以前。”
李无序看着眼前的系统面板，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只要我想，它就得讲道理。”
【系统提示：你即将进入强规则区域“真视之门”。】
【当前规则：只有手持令牌且“本人”通过才能进入。】
【检测到宿主身份与令牌不符。存活率：0.01%。】
李无序无视了那个红色的死亡概率。
他看了一眼崩坏点余额：650点。
足够了。
“下一个！”
门口那两具高达三米的金丹期傀儡卫士，发出冰冷的机械音。
李无序整理了一下衣领，大步走了上去。
苟富贵在后面闭上了眼睛，已经开始在大脑里预演怎么给李无序收尸了（如果还有尸体的话）。
李无序站在了巨大的眼球下方。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瞬间笼罩全身，仿佛浑身得衣服都被剥光了一样。
傀儡卫士低下头，红色的晶体眼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姓名。”
“赵猛。”李无序面不改色。
傀儡卫士沉默了一秒。
“滴——”
真视之门上的眼球急速转动，一道红光扫过李无序的身体。
“警告！警告！”
“骨骼密度不符！”
“灵气波动不符（目标为凡人）！”
“面部特征不符！”
青铜门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四周的空气瞬间凝固。
两侧的触手已经蠢蠢欲动，那两具金丹期傀儡也举起了手中的巨斧。
周围排队的弟子们纷纷后退，脸上露出了看好戏的残忍笑容。
又一个找死的。
敢在真视之门面前撒谎，怕是活腻了。
就在那把足以劈开山岳的巨斧即将落下的瞬间。
李无序突然抬起手，大喝一声：
“慢着！”
这一声中气十足，没有任何恐惧，甚至带着一种理直气壮的愤怒。
傀儡卫士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毕竟是程序设定的东西，对于这种反常的反应，它们需要零点一秒的逻辑运算。
就在这零点一秒里。
李无序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发黄的册子。
那是赵猛储物袋里藏得最深的一件东西——私人日记本。
“你们竟然敢质疑我的身份？”
李无序把那本日记高高举起，指着真视之门上的大眼球，痛心疾首地喊道：
“你们这群只知道看脸的肤浅机器！”
“难道一个人的身份，仅仅是由皮囊决定的吗？”
全场寂静。
连那颗大眼球都愣住了，转动的速度慢了下来。
这人在说什么胡话？
李无序根本不给它反应的机会，直接翻开日记本，开始大声朗读：
“看好了！”
“修仙历4500年，三月初八。”
“我是赵猛，今天我在炼丹房偷看翠花师妹，结果被炸炉熏黑了脸。我没敢说，但我把那块沾了师妹香气的抹布藏在了枕头芯里！”
人群中发出一阵抽气声。
好变态！
但这确实是很隐私的秘密。
李无序又翻了一页，声情并茂：
“四月十五。”
“我是赵猛。最近修炼压力大，只要一紧张我就忍不住想要吃脚皮。我觉得我是个废物，但我不敢告诉师尊。”
周围的弟子们表情变得极其精彩。
有人甚至干呕了一声。
“五月初九！”
李无序加大了音量，“我是赵猛！我有夜尿频多的毛病！每晚起夜七次！而且我还在床板下面刻了‘宗主是个秃头’的一行小字！”
“轰！”
全场哗然。
这种秘密都敢说出来？
这绝对是赵猛本猛啊！
谁特么冒充别人会把这种连祖宗八代脸都丢尽的秘密背得这么熟练？
李无序合上日记本，一脸深情地看着那个懵逼的大眼球。
“在这个世界上，谁拥有赵猛所有的财产？是我。”
“谁拥有赵猛最难以启齿的秘密？是我。”
“谁掌握了赵猛所有的社会关系网？还是我。”
“从社会学、经济学、隐私学的角度来看……”
李无序深吸一口气，发动了他在地球上学到的诡辩术，同时在心里对系统咆哮：
“系统！给我把这套逻辑固化！”
“消耗50点崩坏点！发动技能：存在主义逻辑置换！”
【叮！消耗崩坏点50。】
【正在向规则层注入新的逻辑判定……】
【判定中：如果一个生物拥有目标个体的全部隐私、全部财产、全部社会属性，那么忽略肉体微小差异（如长得完全不一样），他在概念层面上即等于目标个体。】
【逻辑注入成功！】
真视之门上的大眼球剧烈颤抖起来。
它的程序正在疯狂报错。
逻辑冲突！
严重逻辑冲突！
一边是视觉传感器告诉它：这人不是赵猛。
另一边是新注入的判定逻辑告诉它：这人比赵猛更像赵猛，甚至比赵猛本人更了解赵猛。
如果拒绝他进入，就等于否定了“内在决定身份”的高级哲学命题。
“滋滋滋……”
眼球冒出了一缕青烟。
它思考不过来了。
在这诡异的僵持中，李无序一脸坦然，没有任何心虚。
甚至还带着一丝被误解的委屈。
终于。
“滴——”
一声清脆悦耳的提示音响起。
眼球停止了转动，原本红色的警告光芒，瞬间变成了柔和的绿色。
“身份确认。”
“逻辑闭环认证通过。”
“欢迎回来，赵猛……师兄。”
傀儡卫士缓缓放下巨斧，退回原位。
巨大的青铜门轰然洞开。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排队的弟子都张大了嘴巴，下巴都要脱臼了。
这特么也行？
这到底是什么鬼逻辑？
苟富贵更是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他看着李无序的背影，仿佛在看一尊神。
这就是大佬吗？
把规则按在地上摩擦？
李无序收起日记本，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袖口，转头对着还在发呆的苟富贵招了招手：
“愣着干嘛？”
“我是赵猛，那你就是我的跟班，进来啊。”
真视之门没有任何反应，默认了苟富贵的通行权。
两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外门大广场。
穿过青铜门的那一刻。
光线陡然一暗。
李无序原本以为，所谓的“外门大比”前夕，这里应该是一片热火朝天、擂台林立、众人摩拳擦掌的景象。
但他错了。
错得很离谱。
广场内，没有喧哗，没有吵闹。
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这哪里是广场，简直就是一片巨大的停尸房。
数以千计的外门弟子，密密麻麻地盘坐在地上。
每个人都面色惨白，眼窝深陷，神情恍惚。
他们的头顶上，都悬浮着一个倒计时的血色数字。
那是寿元。
李无序看到，每个人都在做着极其诡异的动作。
有的弟子一边吐血，一边拿着玉简疯狂背诵口诀，嘴里的血沫子喷出来都不擦一下。
有的弟子拿着刀，正在把自己的大腿肉一片片割下来，似乎在修炼某种献祭类的邪术，而他脸上却挂着满足的微笑。
有的弟子两个人在互殴，但不是为了打赢，而是互相把对方的骨头打断，然后再迅速接上，乐此不疲。
“这是……”
李无序皱起眉头。
【系统提示：你已进入高危规则区域——内卷广场。】
【区域规则：不进则退。】
【规则描述：在这里，每一分钟不修炼，寿元扣除一年。只有比别人更努力、更残忍、更变态，才能获得喘息的机会。】
这里空气中弥漫的不是灵气。
而是已经实体化的焦虑。
那种压抑到极点的氛围，足以让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人瞬间发疯。
“赵猛。”
就在李无序观察四周的时候。
一股冰寒刺骨的冷意，突然从侧前方袭来。
那声音很冷，没有一丝温度，就像是来自九幽地狱的寒风。
李无序转过头。
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正缓步走来。
她很美。
肌肤如雪，眉目如画，是那种放在凡间足以倾国倾城的绝色。
但她的眼睛里，没有瞳孔。
只有一片死寂的眼白。
她的手中提着一把正在滴血的长剑，剑尖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周围那些疯狂修炼的弟子，见到这个女子走来，竟然全都吓得停止了动作，哪怕拼着被扣除寿元，也要拼命往两边爬，让出一条路来。
“苏……苏清冷！”
苟富贵看见这女子，吓得直接躲到了李无序身后，牙齿都在打架，“外门榜第一！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女子在李无序面前三米处停下。
她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赵猛”。
“你迟到了三十秒。”
苏清冷的声音毫无起伏，“根据契约，每迟到一秒，就要切掉一根手指。”
“现在，你需要切掉三十根手指。”
只有两只手，哪来的三十根手指？
这根本就不是讲道理的数学题。
这是要命题。
苏清冷缓缓举起长剑，身上的杀气如同实质般涌动。
“还有。”
“你答应给我的‘那个东西’，带来了吗？”
“如果没带来……”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足以让小儿止啼的恐怖微笑：
“我就把你这一身的皮，完整的剥下来，做成灯笼。”
李无序低头看了看自己。
又看了看这个明显精神不太正常的“债主”。
赵猛这王八蛋。
到底欠了这女魔头什么东西？
又是吃脚皮，又是半夜尿床，现在居然还欠着这种恐怖契约？
这身份BUG卡得……
好像有点踩雷了啊。
不过。
李无序看着苏清冷头顶上那个巨大的、正在跳动的【精神极度不稳定】的状态栏。
他不仅没有害怕。
反而，更加兴奋了。
这不就是活生生的崩坏点提款机吗？
“美女。”
李无序突然笑了，笑得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阳光灿烂。
他往前走了一步，无视了那把滴血的剑。
“手指头就算了，我看不如这样。”
“咱们换个不那么血腥的还债方式，比如……”
“谈谈你为什么要杀赵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