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马厩地窖门开了，守卫的报告声还在耳边回荡。
帐篷里没人说话。
陈默靠在角落，手指贴着铜钱串，掌心发凉。他刚才用指甲在泥地上画了八卦阵，乾位指主帐，坎位打叉写“忌”。江玉柔看见了，胖虎也看见了。他们知道不能乱动。
外面风更大了。
守卫换了岗，新来的两人一个抽烟，一个靠着木箱睡着了。烟头一明一暗，映出半张脸。那人眼皮跳得厉害，呼吸不稳。
陈默盯着那根烟杆。
铜嘴是黄铜的，沾着口水和灰。他记得外公说过，人的念头会留在贴身物上，尤其是恐惧时留下的最深。
他不能直接碰。
但可以等。
过了半个钟头，抽烟的守卫起身去解手，把烟杆随手丢在地上。
陈默慢慢挪过去，赤脚踩进湿泥，借翻身动作把左脚伸到烟杆旁边。脚底一触，冰凉刺骨。
他闭眼。
灵力从脚心往上走，经腰椎直冲头顶。脑子嗡的一声，画面炸开。
黑屋。
铁笼排成三列，每个笼子里关着人，戴镣铐，眼睛发白。有人坐着不动，有人抓栏杆，指甲翻裂。墙角堆着空药碗，黑渣粘在边上。
一个穿长衫的人背对镜头，手里端着大勺，往嘴里灌黑色液体。士兵站在门外，心里想：“第七批了……再三天就要运去古墓北口……说是‘炼魂’，可那些人死了还会动。”
画面跳转。
石台高耸，四角插旗，写着“九幽通冥”。霍九霄站在中央，左手举罗盘，右手划符。罗盘血红，指针逆转。他念咒，声音低哑：“以魄为引，以尸为基，三千精魂献祭，黄泉之门，即刻开启。”
士兵脑子里闪过四个字：九幽炼尸阵。
接着是地图——山体剖面图，中间一道裂缝，标注“封印核心”。位置就在凤凰岭地下，正是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
画面最后定格在军阀司令身上。
他坐在书房，手里握刀，眼神空洞。背后站着霍九霄，一只手搭在他肩上，指尖有黑线钻进脖颈。
傀儡术。
不是司令下令抓人，是霍九霄在操控整个营地。
陈默猛地睁眼，额头全是汗。他脚一缩，整个人往后靠，胸口闷痛，像被铁锤砸过。
他知道真相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军阀驻地，是活人坟场。他们要拿三千战俘当祭品，启动阵法，打开黄泉门。而古墓里的祭祀台，就是钥匙开关。
他低头看烟杆，轻轻推回原位。
不能慌。
江玉柔和胖虎都醒着。他抬头，两人都在看他。
他咳嗽一声，压住喘息，左手摸了摸腰间铜钱串，右手食指在膝盖上慢慢划动。
先画一个“井”字。
这是暗号，代表重大情报。
接着三短划。
霍九霄是主谋。
然后画圆圈，中间打叉。
活人变尸。
最后画倒三角。
古墓即门。
江玉柔瞳孔一缩。
她立刻低头，整理风衣袖口，用指甲在掌心写下两个字，抬眼看过来。
陈默点头。
她写的是“三千”。
他再点头。
是真的。三千人，已经送来七批，每批四百，还差一百人就齐了。明天开始，就要往古墓运尸。
胖虎不懂这些符号，但他懂战术。他悄悄从背包里拿出压缩饼干，掰成三块，中间那块压在登山镐下。
这是他们的老规矩。
意思是：我们必须联手作战。
然后他拍了两下大腿，又做出握枪姿势。
狗叫两声，是侦察兵暗语，表示敌情明确。握枪，是准备反击。
陈默轻轻点头。
江玉柔没再写字。她从旗袍暗袋取出银质指南针，借着月光反射，在帐篷内壁打出三点光，停顿，再两点，再一点。
摩斯密码。
明审→假降→寻机。
意思是：明天审讯时假装顺从，不要反抗，找机会行动。
陈默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
帐篷外，守卫还在抽烟。
另一个已经彻底睡死，脑袋一点一点。烟头快烧到手指了。
陈默没动。
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存体力。读心术耗神，刚才那一波让他眼前发黑，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他不敢再用术法，只能等。
但他已经把话说出去了。
情报传到了。
江玉柔靠回角落，闭眼调息。她手里攥着指南针，指针轻微晃动，始终指向北方偏东十五度——那是古墓入口方向。
胖虎把登山镐往身边拉了拉，镐头刻着微型八卦，沾了点泥。他右手搭在镐柄上，随时能出。
时间一点点过去。
风小了些。
远处马厩没了动静。
主帐那边熄了灯。
东哨楼依旧安静，没有狗叫。
陈默睁开眼，看了眼帐篷门口。帘子被绳子系牢，外面守卫的身影靠在木箱上，头歪着，应该也睡了。
他慢慢坐直，右手摸向背包。
里面有一张黄符，是他昨晚偷偷画的。原本打算应急用，现在还没机会出手。
他不能拿出来。
但现在，他需要做点准备。
他把符纸抽出一半，夹在手掌里，用体温捂着。符纸慢慢变软，墨线微微发烫。
他知道天亮后就会被带去见“司令”。
那不是审问，是筛选。
霍九霄要确认他们有没有威胁。如果有，当场灭口。
所以他必须装傻。
必须活下去。
必须等到进古墓的那一刻。
他把符纸塞回去，拉好拉链。
江玉柔忽然睁眼。
她看了陈默一眼，又看向帐篷外。
守卫换班的时间快到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
新的守卫来了，旧的走了。
交接时，其中一人低声说：“别靠近西边地窖，今晚不准巡逻那边。”
另一人问：“为什么？”
“里面的东西醒了。”
“哪个？”
“第七笼的那个。睁眼了，还笑。”
“死了？”
“没死透。军医说，再过三个时辰，就能运了。”
两人走远。
帐篷里一片死寂。
陈默缓缓抬起手，指尖贴住铜钱串。
他知道他们没时间了。
三天内，三千人献祭完成，阵法启动，黄泉门开。阴气冲天，方圆百里都会变成死地。
而他们现在，连帐篷都出不去。
他低头，看着膝盖上的暗语痕迹。
井、三短、圈叉、倒三角。
全队已知。
下一步，是行动。
他慢慢靠回角落，闭上眼。
不能再用读心术了。
他得留着力气，等到最关键的时候。
外面脚步声渐弱。
风停了。
月亮被云遮住。
帐篷内，指南针的指针突然一抖，死死钉在北偏东十五度。
江玉柔睁眼。
胖虎的手按在镐柄上。
陈默睁开眼，看了眼背包里的黄符。
它正在发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