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轻响过后,四周又恢复死寂。
陈默没有松开断剑。他盯着前方雾中那片模糊的轮廓,呼吸压得很低。刚才的声音不是错觉,也不是风吹动树枝。那是硬物碰在石头上的回音,短促、清脆,像是有人不小心踢到了铁器。
胖虎慢慢靠过来,蹲在他左侧,手已经摸到了背包里的军用铁锹。江玉柔站在右侧半步远的位置,罗盘拿在手里,指针还在乱转,但她不再看它了。
“现在怎么办?”胖虎低声问。
陈默没回答。他闭上眼,右手再次贴地。掌心刚触到泥土,一阵刺痛就从指尖窜上来。脑袋像被铁箍勒紧,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知道这是读心术反噬的征兆,用多了会流鼻血,严重时甚至昏厥。但他不能停。
画面一点点浮现。
还是那些零碎的记忆——脚印、摔倒的人影、血滴落的声音。但这一次,他抓住了一条线。一串连续的足迹,从他们脚下延伸出去,踩过湿泥,绕开一块塌陷的土坑,最后通向斜坡上方那片裸露的岩台。
这是一条活人走过的路。
而且不止一个。
他睁开眼,额头全是冷汗。视线有些发黑,但他强行稳住身体,抬起左手,指向右前方十米外的一处草丛。
“那边。”他说,“不要走中间。”
江玉柔皱眉:“为什么?中间看起来更平。”
“中间有坑。”陈默说,“三步之后地面会塌。刚才我看到的脚印都绕开了。”
没人动。
一名队员小声嘀咕:“谁能保证你不是看错了?你现在脸色白得跟纸一样。”
陈默没理他。他拔出断剑,往前走了五步,在距离那片草丛两米的地方停下。然后把剑插进土里,铜钱串垂下来,轻轻晃动。
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剑柄上。
血顺着刻痕流下,铜钱突然静止。
全部朝向同一个方向——右前方。
“定魂阵生效了。”陈默声音沙哑,“跟着铜钱指的方向走,一步不要偏。”
胖虎立刻解下绳索,一头系在自己腰上,另一头递给后面的队员。“一个接一个,别说话,踩着我的脚印走。”
队伍开始移动。
陈默走在最前面,每走几步就停下来,手掌贴地一次。每次感应都像在脑子里撕开一道口子,疼得他牙关发紧。但他必须确认路线没偏。那些记忆太乱,稍不留神就会误判。
走到第七步时,他忽然顿住。
不对。
他低头看脚下的土。有一道极浅的划痕,像是鞋底蹭出来的。但方向和他刚才感知到的不一样。
他闭眼再探。
这一次,画面变了。
一个穿黑色长衫的男人正快步前行。袖口有暗纹,走路时右肩下沉。霍九霄。
他走的是另一条路,笔直向前,根本没绕坑。
陈默猛地睁眼。
怎么回事?
两条路,两种记忆。哪一个是真的?
他抬头看向中间那片平坦的地面。雾太厚,看不清全貌。但如果霍九霄敢走直线,说明那里确实没有陷阱?还是说……他根本不怕?
“你怎么了?”江玉柔走近一步。
“霍九霄来过。”陈默盯着那条直路,“他没绕。”
“所以他不怕机关?”胖虎问。
“或者他知道怎么破。”陈默说,“但我们不知道。”
他沉默两秒,重新把手按在地上。这次他不再追整条路径,而是专注那一段——霍九霄经过时的瞬间。
画面闪现。
霍九霄抬脚,踏进中间那片空地。下一秒,他的鞋底泛起一层微弱的红光,像是踩到了什么符阵。地面轻微震动了一下,但没有塌陷。
是护体术法。
他身上带着能破阵的东西。
可他们没有。
“我们还是走原来的路。”陈默收回手,“他的方法我们用不了。”
队伍继续前进。
绕过塌坑后,地势逐渐升高。雾也稀薄了些,至少能看清五米内的东西。陈默的步伐加快,但头痛越来越重。他感觉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偶尔闪过重影。
江玉柔伸手扶了他一下:“你还撑得住吗?”
“没事。”他说,“还能走。”
其实他已经快到极限。但他不能倒。只要他还站着,队伍就不会乱。
二十分钟后,他们踏上一块裸露的岩石平台。这里风大了些,吹得雾气翻滚,前方隐约能看到一片开阔地。
“暂时安全。”陈默靠着石壁坐下,喘了口气。
胖虎检查了一遍装备,低声提醒大家补充水分。有人想坐下休息,被他拦住了。
“别脱队形。”他说,“保持警戒。”
江玉柔走到陈默身边,蹲下来看他脸色。“你嘴唇发紫,是不是受伤了?”
“耗神太多。”陈默摇头,“歇五分钟就行。”
“刚才你看到什么了?”她问,“除了霍九霄?”
陈默看着前方雾中那片空地,没立刻回答。
因为在最后一次读心时,他捕捉到了一段新的记忆碎片。
不是画面。
是一段声音。
杂乱、扭曲,像是从很深的地方传来。
“不能过去……门开了就会死……”
那不是活人说的话。更像是某种警告,被埋在土地深处几十年,直到现在才被触发。
他不确定这是陷阱,还是真相。
“我听到一句话。”他终于开口,“有人让我们别往前走。”
“谁说的?”
“不知道。”他说,“但霍九霄没听。”
江玉柔眯起眼:“你觉得他是对的?”
“我不知道。”陈默站起身,“但我得去看看。”
他拔起断剑,往前走了两步。
就在这时,前方雾中又传来一声轻响。
还是金属碰撞的声音。
但这次更近。
而且不是一次。
是连续两下,像是什么东西被人碰了一下,然后滚动了几寸。
三人同时停下动作。
陈默握紧断剑,双眼微微泛起光。他能感觉到,那股牵引力就在前面不到三十米的地方。越来越强,像一根线扯着他的神经。
他迈出第三步。
脚刚落地,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句话。
“不能过去……”
但他没有停。
断剑在前,脚步稳定。
胖虎和江玉柔紧跟其后。
雾在流动,风在吹,前方那片空地渐渐清晰。
一块石碑立在那里,半埋在土里,上面的字被苔藓盖住,看不清楚。
陈默走到石碑前五米处,停下。
他抬起左手,按在胸口。
心跳很快。
不是因为累。
是因为他知道,钥匙就在这附近。
他缓缓蹲下身,手掌再次贴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