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簪停在陈默咽喉前三寸，江玉柔的指节发白。
她盯着他胸前那半块凤凰玉佩，眼神像刀。
“你怎么会有这个？”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刺。
陈默没有伸手去碰玉佩，也没有后退。他只是看着她，眼角余光扫过四周。风还在吹，草叶晃动，可空气中的硝烟味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湿冷的气息，从坡下往上爬，贴着地面流动。
灰雾开始翻涌。
不是自然起雾。是那种由低往高、逆着风向蔓延的浓雾，颜色发青，边缘像被什么东西撕扯过。
十步之外，哨卡的轮廓已经模糊。再近一些，胖虎的脸也看不清了。
“别动。”陈默突然开口。
他的手抬起来，掌心朝外，示意所有人静止。同时另一只手摸向腰间铜钱串，七枚铜钱轻轻一碰，发出极细微的响声。
江玉柔没收回玉簪，但她的眼睛动了。她察觉到了异样——罗盘指针在转圈，不是受磁干扰的那种乱转，而是毫无规律地来回跳动，像是被什么力量拉扯着。
雾越来越厚。
三米外的人影只剩一个剪影。五米外的声音听不真切。有人低声问了一句什么，话音刚落就被雾吞了进去，连回音都没有。
“这不对劲。”胖虎靠过来，声音发紧，“咱们刚才走的路呢？石碑呢？”
没人回答。
陈默蹲下身，右手贴地。泥土微潮，温度偏低。他闭上眼，启动读心术。
不是对人，是对这片土地。
信息冲进来。
断续的画面：奔跑的脚步、摔倒的人、枪口火光、血滴落在石头上的声音。还有某种低语，不是语言，是一种念头的残留——“不能过去”“门开了就会死”。
这些记忆不属于现在。属于三十年前，或者更早。
它们混在一起，像一堆打碎的玻璃片，每一片都在反光，却拼不出完整的图。
但他感觉到一点牵引力。
来自前方斜坡上方，大约二十米处。那里有一条被人踩过的痕迹，很浅，几乎被杂草盖住，但确实存在。不止一个人走过，而且走得匆忙。
陈默睁眼，琥珀色光纹在他瞳底一闪即逝。
他站起身，指向斜坡：“那边。”
“哪边？”胖虎问，“你看得见？”
“看不见。”陈默说，“但我感觉得到。”
“你是不是疯了？”一名队员突然出声，“我们现在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你还让我们往山上走？”
“原路早就没了。”胖虎回头吼了一句，“你回头看看还能不能找到来时的脚印！”
“那就等雾散！”那人坚持。
“等不了。”陈默打断，“这雾不会散。它不是天气造成的，是人为的障眼法，专门封住这条路。”
“你怎么知道？”
“因为刚才我们站的地方，地面有符痕。”陈默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底，“我踩到了。那是困阵的一部分，只要踏进去，方向就会乱。”
没人说话了。
江玉柔终于收起了玉簪，但她没有放松警惕。她打开青铜罗盘，又掏出银质指南针，两个工具全都不受控制地旋转。
“我的罗盘失灵了。”她承认，“但你说的方向……为什么是那里？”
“不是我说的。”陈默看着她，“是这片地告诉我的。”
他不再解释，往前走了一步。
断剑插进土里，剑柄上的铜钱串垂下来，轻轻晃动。他将左手按在剑脊上，默念一句短咒。铜钱发出一声轻响，随即停止摆动。
“定魂阵。”他说，“跟着铜钱停的方向走。”
胖虎立刻会意，从背包里拿出绳子，一头系在自己腰上，另一头递给后面的队员。
“一个接一个，别松手。”他说，“我跟陈默后面。”
队伍开始移动。
陈默走在最前，脚步缓慢但稳定。他每走几步就停下，右手贴地一次，用读心术确认路径是否偏移。那些记忆碎片还在，混乱依旧，但那股牵引力始终存在，像一根看不见的线，把他往前拉。
江玉柔走在中间，一手护着罗盘，一手握紧玉簪。她不停扫视四周，雾中偶尔闪过一些形状，像是人影，又像是树杈。她不敢确定。
“你能一直这样感知下去吗？”她问前面的陈默。
“不能太久。”陈默没有回头，“这种读心术耗神，撑不了一个小时。”
“那要是中途断了呢？”
“那就停下，等雾变薄再说。”
“可我们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知道。”陈默说，“凤凰岭。你父亲的地盘。”
这句话让江玉柔脚步一顿。
她刚要开口，前方的陈默突然抬手。
所有人停下。
“怎么了？”胖虎低声问。
陈默没答。他蹲下身，手掌再次贴地。
这一次，读心术捕捉到的画面变了。
不再是零散的奔跑和枪声。
是一个人影，背着东西，快速穿过这片坡地。那人穿着黑色长衫，袖口有暗纹，走路时右肩微微下沉，像是受过伤。
最关键的是，他手里拿着一本书。
封面有饕餮纹。
陈默呼吸一滞。
霍九霄。
这个人不久前才从这里经过。
而且他是朝着同一个方向去的。
“他来过。”陈默低声说。
“谁？”胖虎问。
“那个穿黑衣服的人。”陈默站起来，语气变得坚决，“我们不能停。必须赶在他之前到达。”
“为什么？”
“因为他也在找钥匙。”
队伍重新启动。
雾仍然浓重，但陈默的步伐加快了。他知道不能再拖。每一次读心术的感应都在消耗精力，额头已经开始冒汗。
二十米的距离，走了将近十分钟。
当他们终于踏上那片被踩过的地面时，陈默的手按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支撑身体。
他喘了口气。
“暂时安全。”他说，“这片区域没有阵法残留。”
胖虎松开绳子，赶紧检查背包里的物资。手电筒试了试，灯亮但照不远，光被雾吃掉了大半。
江玉柔走到陈默身边，盯着他苍白的脸色。
“你还能继续？”
“能。”
“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陈默看着她，嘴唇动了动。
就在他准备开口时，前方雾中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金属碰撞的声音。
很短促。
然后消失。
三人同时转头看向那个方向。
雾太厚，什么都看不见。
但那声音出现的位置，正是陈默感应到牵引力的地方。
陈默慢慢抬起手，握住了断剑的剑柄。
他的眼睛微微泛起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