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脚刚踏进拱门，黑暗就吞了进去。
他没有回头。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个接一个。胖虎第二个进来，接着是第三个队员，然后是第四个。他们谁都没说话，只是跟着往前走。空气变得厚重，像是踩在湿透的棉絮里，每一步都拖着劲。
陈默左手按在残书上，书页贴着胸口，还在微微发烫。右手握着断剑，剑柄的铜钱串硌着掌心。他能感觉到玉佩也在烧，和身份牌一样，像两块压在皮肉下的炭。
前方没有光，也没有声音。不是黑，是那种连“黑”都不存在的地方。眼睛睁着和闭着没区别。但他知道路在往前，身体本能地向前移。
胖虎喘了口气：“哥……咱们是不是……走错了？”
陈默没停。“没回头的路。”
话音落下，地面突然一震。
不是脚下的震动，是从骨头里传出来的，像是有人用铁锤敲了脊椎一下。所有人脚步一顿。
紧接着，一道光劈下来。
白得刺眼，像是从天上砸下来的闪电，但又不散。它横着扫过，照出一条狭窄的通道。两边是石壁，布满暗红色纹路，像是干掉的血痕。顶部有凹槽，嵌着不知名的矿石，一闪一闪。
陈默抬手挡了一下光。眼角余光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投在墙上，像一根斜插的刀。
“走。”他说。
队伍继续前进。这次步伐快了些。光带往前延伸，像是引路的线。走了不到二十步，光突然断了。
黑暗再次合拢。
但只持续了一瞬。
下一秒，四周炸开一片红光。
不是祭台那种闷红，是亮得扎眼的赤色，像是太阳落山前最后那几秒，把天边烧穿了。光从头顶洒下，照出一片荒野。
陈默站住了。
他站在一条土路上。脚下是碎石和泥，鞋底沾着湿土。风刮过来，带着硝烟味和草木腐烂的气息。远处有山，轮廓模糊，被一层灰雾罩着。左边是一片枯树林，树干歪斜，枝条像伸直的手臂。右边更远的地方，隐约能看到一座哨卡，木头搭的岗楼，上面飘着一面旗，颜色看不清，但能看出是长方形。
他转头。
胖虎站在他身后半步，脸色发白，嘴张着，还没回过神。再后面，其他队员一个个冒出来，有的踉跄了一下，有的直接蹲在地上干呕。
“这是……哪儿？”一人低声问。
没人回答。
陈默低头看手。残书还在怀里，封皮温热。他把它抽出来，翻开一页。纸面空白，但手指摸过去，能感觉到一行字迹正在浮现，像是有人用指甲慢慢刻上去。
他没去看那是什么。
而是把书收好，抬手摸向腰间。七枚铜钱串还在，一枚不少。断剑也还在。他伸手探进衣领，玉佩贴着皮肤，烫得厉害。
“我们出来了。”他说。
胖虎抹了把脸：“可这地方……不对劲。”
“对劲。”陈默说，“就是这儿。”
“哪儿？”
“三十年前。”
队伍静了下来。
一人忽然指着远处：“那……那是军阀的旗吧？我考古课见过类似的。”
陈默没接话。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到路中央。风吹得唐装下摆翻动，铜钱串发出轻响。他抬头看天。云层低，颜色发黄，像是被什么东西熏过。
他闭眼，启动读心术。
不是对人，是对这片地。
指尖触到地面，一股杂乱的信息冲进来。枪声、马蹄、哭喊、火药味。还有人的念头碎片——“快跑”“别回头”“门开了”。
画面一闪而过。一个穿黑色长衫的男人站在高处，手里拿着一本书，封面有饕餮纹。他身边跪着一群人，全都低着头。再往后，是一扇门，半埋在土里，门上有血符。
陈默猛地睁眼。
信息断了。
但他知道了。
他们不是误入。
是被送来的。
残书、玉佩、身份牌，全都在引导他们到这里。父母留下的线索，不是为了让他们逃，是为了让他们来。
“走。”他说。
“去哪儿？”胖虎问。
“前面。”
“哨卡？”
“不是目标。”
“那是什么？”
陈默没答。他往前走，脚步稳定。其他人互相看了一眼，跟了上去。
走了约莫十分钟，路边出现一块石碑。半截埋在土里，上面有字，被苔藓盖住大半。陈默蹲下，用手擦去表面的泥。
露出三个字：**凤凰岭**。
他盯着那三个字，没动。
身后的队员低声议论：“这地名……好像在民国档案里见过。”
“说是江振海的地盘。”
“江振海？”胖虎看向陈默，“你提过这个人。”
陈默站起身，拍了拍手。
“他是钥匙的另一把。”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们没走错。”
他继续往前走。石碑之后，路开始上坡。两侧山坡越来越陡，植被稀疏。空气中硝烟味更重了。
突然，前方传来一声枪响。
清脆，短促，像是试枪。
所有人立刻停下。
陈默抬手，示意别动。
他眯眼往前看。坡顶有个人影站着，背对着他们，手里拿着一把步枪。那人没回头，也没再开枪。
过了几秒，人影转身，走下坡来。
是个年轻女人。穿着月白色旗袍，外头披着一件深色斗篷。她走路很快，脚上是布鞋，鞋尖沾着泥。走近了，陈默看清她的脸。
二十出头，眉眼冷，嘴唇紧抿。她手里拿着一块青铜罗盘，另一只手攥着一根玉簪。
她在距离五米处站定，盯着陈默。
“你们是谁？”她问。
陈默没答。
他看着她手中的罗盘。指针在抖，方向正对着自己胸口。
女人眼神一凝：“你身上有东西。”
陈默伸手，从衣领里取出玉佩。
一半凤凰。
女人的目光落在上面，瞳孔缩了一下。
“这玉佩……”她声音变了，“是我父亲的东西。”
陈默盯着她：“你叫江玉柔？”
女人没回答。她抬起玉簪，尖端对准陈默咽喉。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