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淬毒的箭矢“夺”地一声钉入雪地,尾羽犹自震颤不休,溅起的雪花尚未落定,杀机已如潮水般再度涌来。
苻宏剑尖微抬,承影剑在风雪中泛着清冷的光泽,他目光沉凝,紧紧锁定前方再度逼近的秘魔门马队。七名黑袍杀手已然重新列阵,弃长弓不用,纷纷掣出腰间那弧度诡异、泛着幽蓝光泽的弯刀。七骑呈一个冷酷的弧形,马蹄狂暴地踏碎冻土,速度丝毫不减,如同来自幽冥的索命无常,挟着刺骨的杀意碾压而来。
电光石火之间,苻宏侧身踏出一步,左脚深深陷入积雪,牢牢踩实地面,右臂骤然发力,手中长剑划出一道森寒的弧光,横扫前方!几乎在同一时刻,身后的叶惊鸿强提一口真气,怒吼着挥动那柄浑铁铁锏,挟着风雷之势,猛地砸向左侧一骑的马匹前腿!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伴随着战马凄厉的悲鸣,那匹马前膝应声而断,马背上的人惊呼一声,失控地翻滚落地,瞬间被后续的战马踏过,生死不知。这突如其来的混乱稍稍阻滞了敌阵的冲击,另一名黑袍杀手见状,眼中凶光一闪,挥刀便向身形不稳的叶惊鸿当头劈下!叶惊鸿临危不乱,回锏奋力格挡,“铛——!”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弯刀与铁锏狠狠相撞,爆起一溜耀眼的火星!
两人趁此稍纵即逝的间隙,脚下发力,身形向后急掠,硬生生脱离了最初那最危险的交战核心,突进约五步之遥。
然而,秘魔门杀手训练有素,阵型并未因这点挫折而混乱。其中三名使刀的好手立刻舍弃战马,身形如鬼魅般飘落雪地,脚踏奇异步法,呈一个标准的“品”字形,向着苻宏合围上来!更有一名手持双刃短戟的凶悍之徒,悄无声息地从右侧阴影中猛然杀出,短戟如同毒龙出洞,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取苻宏咽喉要害!
苻宏心神一凛,施展出皇室秘传的“游龙步”,身形如风中摆柳般急速旋开,险之又险地避过那致命一戟,同时手中承影剑顺势斜挑,剑尖颤动,直指对方持戟的手腕要穴,逼得那使戟者不得不回戟自保,后退半步。就在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左侧那名刀客窥得空隙,如狸猫般切入中宫,刀背挟着劲风,巧妙而又狠辣地拍向他持剑的右手手腕!这一下若是拍实,长剑立时便要脱手!苻宏临敌经验毕竟不足,只得仓促间翻腕收剑,借对方刀势向后飘退,脚跟猛地蹬地,方才勉强稳住有些踉跄的身形。
“吼——!”叶惊鸿见状,目眦欲裂,发出一声震天怒吼,不顾自身伤势,挥动铁锏一式“横扫千军”,挟着沛然莫御的力量,悍然逼开两名意图趁势围攻苻宏的敌人。然而,他这全力一击,也彻底牵动了右肩那深可见骨的可怕伤口!只听他闷哼一声,右肩猛地一沉,原本流畅迅猛的动作顿时变得迟滞僵硬。鲜血如同泉涌,瞬间将他半边外袍彻底浸透,在那玄色衣料上染出更大一片深沉的暗红。他死死咬住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左手急忙扶住锏身,以减轻右臂的负担,却依旧如同最忠诚的山岳,死死挡在苻宏前方寸步不退。
“走——!”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声音低沉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苻宏身形微顿,目光扫过叶惊鸿那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以及那双依旧燃烧着不屈战意的眼睛,他缓缓摇头,脚步未曾移动半分。
三名黑袍杀手再度无声地合围而上,刀光闪烁,交织成一片致命的死亡之网,从三个不同的角度向着叶惊鸿笼罩而去!叶惊鸿毫无惧色,挥锏迎上,竟是以攻对攻,硬生生以铁锏接下三记势大力沉的劈砍!“铛!铛!铛!”三声爆响几乎连成一线!第四刀更是刁钻,从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砍在锏身中段,巨大的反震之力传来,他本就开裂的虎口顿时血肉模糊,再也握持不住,一口压抑不住的逆血猛地喷出,化作一团凄艳的血雾。
他双目瞬间赤红如血,一股惨烈至极的气息陡然自身躯爆发!竟是强行催动了禁军压箱底的保命秘术——“燃血诀”!此法以燃烧自身精血寿元为代价,能在极短时间内激发潜能,贯通经脉,获得远超平日的狂暴力量,但事后轻则元气大伤,重则经脉尽断而亡!
随着秘法运转,一股汹涌的力量暂时压下了剧痛与虚弱,回涌四肢百骸!叶惊鸿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猛然跃起,手中铁锏仿佛重若千钧,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自上而下,如同泰山压顶般轰然砸落!
“噗——!”
铁锏正中一名冲在最前的敌人头盔!那精铁打造的头盔竟如同纸糊般瞬间凹陷变形,颅骨碎裂的可怕声响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那名黑袍杀手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如同被抽去了骨头般软软倒地,眼见是活不成了。
第二击,铁锏横扫,挟着“燃血诀”带来的狂暴力量,逼得另外两名合围者脸色剧变,不得不连连后退,暂避锋芒。
第三击,他身形扭转,铁锏如同毒龙摆尾,猛地撞飞一名正欲从侧面扑向苻宏的黑袍人!
这三击,石破天惊,硬生生将敌人的合围攻势打得为之一滞!
然而,强行催动“燃血诀”的可怕反噬也瞬间袭来!真气在受损的经脉中疯狂逆行,胸口如同被万斤重锤狠狠击中,五脏六腑都似移了位!叶惊鸿再也支撑不住,膝盖一软,“咚”地一声单膝重重跪入冰冷的积雪之中,全靠那柄拄地的铁锏,才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他呼吸沉重如同破旧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味,脸色已由苍白转为一种不祥的金纸之色。
苻宏心中一痛,急忙伸手欲去搀扶。
“别……管我……”叶惊鸿声音沙哑得几乎难以辨认,他强撑着抬起头,脸上血污与冷汗混杂,眼神却依旧如同鹰隼般锐利,死死盯住前方的敌人,“看清他们……的阵型……找……机会……”
此时,剩余的七名追兵已重新集结完毕,不再贸然发动进攻。为首那名手持令旗的小头目发出一声阴冷的嗤笑,挥手示意手下再度展开包围圈。四名持刀杀手稳步逼近,两人游弋在侧翼伺机而动,那名弓手再次弯弓搭箭,淬毒的箭镞闪烁着幽蓝的死亡之光,牢牢锁定苻宏的眉心。最后一人,便是那令旗手,立于战圈之外,手中令旗轻轻晃动,指挥着全局。
地形于苻宏二人极为不利。背后是一道陡峭的山坡,积雪深厚,难以攀爬;前方则是相对开阔的雪原,无遮无挡,无处藏身。尺余厚的积雪严重限制了移动速度,无论是进攻还是闪避,都倍加艰难。
苻宏心念电转,已知今日恐难善了。他缓缓向后移动脚步,每一步都深深陷入雪中,力求踩实。他小心翼翼地将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叶惊鸿轻轻放平于地,拉过自己那件早已残破不堪的披风一角,仔细盖住其不断渗血的肩部。叶惊鸿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抓住他的衣角,但最终只是无力地垂下,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死死盯着逼近的敌人。
苻宏缓缓站起身,手中长剑横于胸前,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七道如同死神般缓缓压近的黑影。雪光映照在一柄柄弯刀之上,反射出令人心寒的光芒。
“想要抓我,”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杀手耳中,带着一种冰冷的决绝,“便踏着他的尸首过来。”
那敌首闻言,脸上狞笑更甚,手中令旗毫不犹豫地向下一挥!
七名黑袍杀手如同得到指令的傀儡,同时迈步,收缩包围圈!
“嗖——!”弓弦再响,毒箭破空而至,直取苻宏面门!苻宏于间不容发之际侧身闪避,箭矢擦着他颈侧掠过,带起一道细细的血线,火辣辣的疼痛传来。但他身形未停,脚步一错,剑锋如电,直指最前方那名刀客!那人挥刀迎上,却被苻宏精妙的剑法一格一带,轻易荡开刀锋,承影剑顺势如毒蛇吐信,精准地刺入对方肋下!鲜血顿时喷涌而出,那名刀客惨叫一声,踉跄后退两步,捂住伤口颓然倒地。
第二人立刻从左侧攻来,刀走直线,狠劈猛砍。苻宏冷静地后退半步,剑尖疾点对方持刀手腕的穴道,逼得其不得不中途变招。第三人则如鬼魅般从右侧突袭,刀锋横扫,直取苻宏腰际!苻宏拧身回剑,“铛”地一声,两兵相撞,他借力向后飘跃,险险避开这左右夹击。
三名杀手攻势再至,刀光霍霍,节奏越来越快,如同狂风暴雨,逼得苻宏连连后退,剑法虽依旧严谨,但已显左支右绌之势。
右侧那名一直游弋的黑袍人,眼中闪过一丝奸诈,突施冷招,刀背某个机括一弹,一枚乌黑的铁蒺藜无声无息地激射而出,直取苻宏持剑的右手!苻宏听觉敏锐,闻得细微风声,急忙偏头避让,那铁蒺藜擦着他手背飞过,虽未正中,却也划开了一道皮肉,鲜血顿时涌出。剑柄沾了鲜血,变得湿滑难握。
他毫不犹豫,立刻换左手握剑,剑尖斜指,继续迎战。皇室武学讲究根基扎实,他于左手剑上亦有涉猎,虽不如右手纯熟,但此刻也只能勉力支撑。
一名敌人窥得他换手的空隙,趁机如狸猫般绕至其身后,刀锋悄无声息地直取其后心要害!这一刀角度刁钻,时机狠辣,苻宏正面受敌,竟似毫无所觉!
千钧一发之际,原本倒地不起的叶惊鸿,不知从何处爆发出最后一丝气力,猛地抬起头,拼尽全身残余的力量,奋力踢出一脚,正中那名偷袭者的小腿!
“咔嚓!”小腿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那偷袭者猝不及防,发出一声惨嚎,刀锋顿时偏移,只划破了苻宏的披风下摆。
苻宏惊觉背后生风,立刻旋身反手一剑刺出!承影剑如同长了眼睛般,精准地没入那名偷袭者的胸膛!
又一名敌人带着不甘的眼神,重重倒地。
剩余五名杀手见状,脸上戾气更盛,不再分散进攻,而是五刀并举,步伐一致,如同一个整体,步步紧逼,将苻宏一步步逼向那块巨大的岩石。苻宏被迫退至岩壁之下,背靠冰冷坚硬的石壁,已是退无可退!
“嗖!”又是一支冷箭射来!苻宏举剑格挡,“铛!”箭矢被磕飞。第二支箭紧随而至,射向他腿部,他急忙低头避让,箭镞擦着膝盖飞过,将裤管撕裂一道长长的口子。
五名刀客呈扇形最终合围,五柄淬毒弯刀齐齐指向被困在角落的苻宏,刀尖距离他已不足三尺,森寒的杀气几乎凝成实质。
那敌首缓缓上前,隔着人墙,冷声开口:“前秦太子,事已至此,何必顽抗?束手就擒,或可留得性命。”
苻宏仿佛没有听到,只是微微喘息着,手臂因过度用力而阵阵酸麻。《太华正气诀》的内力在经脉中急速流转,试图恢复些许气力,却终究无法弥补巨大的体力消耗与精神压力。他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敌人,大脑飞速运转,扫过每一把刀的握法,每一个敌人脚步所踏的方位,试图寻找那几乎不存在的破绽。
他缓缓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这混杂着血腥、风雪与死亡气息的冰冷空气。风雪无情地拍打在他年轻却已饱经风霜的脸上,冰冷刺骨。怀中,那个盛放着龙雀断剑的锦盒紧紧贴着胸口,那半截残剑,仿佛与他血脉相连,传来一丝微弱的、不屈的共鸣。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眸中所有的犹豫、恐惧都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与敌偕亡的平静。手中承影剑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意,剑尖发出轻微的、如同龙吟般的颤鸣。
第一人厉喝一声,揉身扑上!
苻宏侧身闪避,剑锋斜撩,逼退对手。第二人从右侧切入,刀光专走下盘。他纵身跃起避让,落地时脚下因积雪与血迹而一滑,身形微晃。第三人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迅猛逼近,刀锋直取其咽喉!苻宏勉力举剑硬挡,“铛!”一声巨响,双臂剧震,本就裂开的虎口鲜血长流。第四人如同鬼影般从左侧包抄而来,刀背再次阴狠地拍向他持剑的手腕!他急忙翻腕试图格挡,但体力透支,动作终究慢了半分。“啪!”刀背重重击打在手背之上,一阵钻心的剧痛传来,五指再也无法握紧——
“哐当!”
承影剑脱手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无奈的弧光,最终斜斜插入前方不远处的雪地之中,剑柄兀自颤动不休,发出低沉的嗡鸣。
他空着双手,无力地跪倒在冰冷的雪地之中。
五名黑袍杀手如同群狼,立刻围拢上来,五柄泛着幽蓝光泽的弯刀,毫不留情地指着他周身要害。
那敌首这才缓步走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位穷途末路的前秦太子,嘴角勾起一抹胜利者的残酷笑容。
“带走。”他淡淡下令,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货物。
两名黑袍杀手应声上前,一左一右,伸手便要去抓苻宏的手臂,欲将他强行架起。
苻宏并未反抗,甚至没有去看那两名逼近的杀手。
就在他的双臂即将被对方控制的瞬间,他忽然抬起头,目光越过身前的敌人,直直地射向那手持令旗的敌首,嘴角竟也缓缓勾起一丝奇异而冰冷的弧度。
“哒哒哒哒——!”
远处山道方向,一阵急促得如同爆豆般的马蹄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风雪的呜咽,由远及近,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向着这片血腥的战场疾驰而来!
那马蹄声是如此之急,如此之猛,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愤怒与杀伐之意,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