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疾驰在返回京城的官道上,车厢内堆放的南楚贡品散发着冷冽的金属光泽,与柳长庚和靖元帝的往来密函一同,沉甸甸压在沈清辞心头。萧景琰坐在对面,指尖摩挲着密函封蜡,眉头紧锁:“‘长生秘术’?父皇竟为这般虚妄之事,覆灭一国、屠戮皇室,实在令人发指。”
沈清辞没有接话,目光落在怀中那枚“楚”字玉佩碎片上。密函虽揭露了靖元帝的野心,却仍有诸多疑点:当年父皇派往大梁的密使究竟遭遇了何事?南楚权臣与靖元帝勾结的具体细节为何?还有那位保护她逃离火海、临终前托付玉佩的老臣——楚忠,他当年拼死救下自己,是否还藏着未说尽的隐情?
“萧景琰,”沈清辞忽然开口,“我们需绕道前往永州。”
“永州?”萧景琰一愣,“那里距京城尚有三日路程,绕道会延误时机,若靖元帝提前察觉……”
“楚忠老将军的旧部或许在永州。”沈清辞语气坚定,“他当年是父皇最信任的禁军副将,也是唯一知晓密使行踪与权臣勾结细节的人。密函只说了‘勾结’,却未点明具体是哪些人、用了何种手段。若不能查明这些,仅凭现有证据,未必能彻底扳倒靖元帝。”
萧景琰沉吟片刻,点头应允:“好。我命人改道永州,同时让暗卫加快速度回京,联络太子与朝中忠臣,做好宫变准备。”
马车转向西南,三日后抵达永州城外的青山镇。据萧景琰的暗线探查,楚忠的旧部隐居在镇外的破庙里,已是风烛残年。沈清辞换上素衣,独自前往破庙,只留下卫凛在庙外接应。
破庙比想象中更显破败,屋顶漏下的阳光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空气中弥漫着草药与霉味。角落里,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蜷缩在草席上,形容枯槁,咳嗽声断断续续,正是楚忠的副将——秦风。
“秦老将军?”沈清辞轻声唤道。
秦风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起初并无波澜,直到瞥见她衣襟外露的玉佩碎片,瞳孔骤然收缩,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因体弱重重跌回草席:“这……这是太子殿下的玉佩!你是……”
“我是萧清辞,南楚太子之女。”沈清辞蹲下身,将玉佩碎片递到他眼前,“当年是楚忠老将军拼死将我送出宫,他临终前说,若想查明真相,可寻您求助。”
秦风的泪水瞬间涌出眼眶,颤抖着抚摸玉佩碎片,声音嘶哑:“公主……真的是公主殿下!老臣……老臣等这一天,等了整整十年!”他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显然已病入膏肓。
沈清辞连忙扶住他,取出随身携带的丹药喂他服下:“秦老,您别急,慢慢说。当年南楚覆灭,究竟是怎么回事?父皇派往大梁的密使,最终结局如何?”
秦风缓了缓气息,眼中闪过刻骨的恨意:“太子殿下当年察觉苏振、谢崇与大梁有所勾结,便派密使携带玉佩前往大梁,欲与当时还是皇子的靖元帝结盟,共同铲除内奸。可他万万没想到,靖元帝早已与苏振、谢崇达成协议——靖元帝帮他们颠覆南楚,他们则将所谓的‘长生秘术’献给靖元帝!”
“长生秘术?”沈清辞心中一震,“那究竟是什么?”
“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秦风苦笑一声,眼中满是悲凉,“所谓‘长生秘术’,不过是苏振编造的谎言。南楚皇室确实有一部记载养生之道的古籍,苏振却故意夸大其词,说成是能让人长生不老的秘术,以此蛊惑靖元帝。靖元帝野心勃勃,竟真的信了,与他们暗中勾结,制定了覆灭南楚的计划。”
他顿了顿,气息愈发微弱:“密使抵达大梁后,很快便察觉了靖元帝与苏振的阴谋,想要返回南楚报信,却被靖元帝派人灭口。随后,苏振、谢崇在南楚发动兵变,打开城门引大梁军队入城,南楚皇室猝不及防,惨遭屠戮。太子殿下为了保护您,让楚忠将军带着您从密道逃离,自己则留在宫中,与叛军死战,最终……”
秦风的声音哽咽,说不下去。沈清辞早已泪流满面,指尖死死攥着玉佩碎片,指甲嵌入掌心,渗出血迹。原来父皇并非通敌叛国,而是为了保护南楚、保护她,才壮烈殉国。而她这些年忍辱负重,竟一直在为杀害父皇的凶手效力,想到这里,心中的悔恨与恨意如同潮水般汹涌。
“公主,您别哭。”秦风握住她的手,眼神变得坚定,“楚忠将军当年拼死救下您,就是希望您能活下去,查明真相,为太子殿下和南楚百姓报仇。老臣这些年隐姓埋名,就是为了等您出现,将这些真相告知您。”
他从草席下摸索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递给沈清辞:“这里面是太子殿下当年写下的密诏,还有苏振、谢崇与靖元帝勾结的书信副本。密诏中写明了苏振、谢崇的罪证,还有南楚皇室的真正继承人是您。有了这些,再加上您手中的贡品与密函,足以让靖元帝与苏振、谢崇身败名裂!”
沈清辞接过铁盒,入手沉重。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有一封泛黄的密诏,父皇的字迹苍劲有力,详细记录了苏振、谢崇的贪腐与通敌行径,末尾盖着南楚皇室的玉玺。旁边的书信副本,更是清晰记录了靖元帝与苏振、谢崇往来的密谋,其中一封写道:“南楚太子已察觉异动,速除密使,发动兵变,事后必以‘长生秘术’相赠。”
真相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将所有的疑团彻底剖开。南楚覆灭,不是因为通敌叛国,而是一场由靖元帝的野心、苏振与谢崇的贪婪共同策划的阴谋。她的父皇,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却被污蔑为叛国贼,她的族人,惨遭屠戮,她的故国,沦为焦土。
“老臣……老臣还有一事相告。”秦风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声音细若游丝,“当年宫中大火,是苏贵妃的亲信放的……她不仅是苏振的女儿,还是靖元帝安插在南楚的眼线……公主,一定要为太子殿下报仇,为南楚百姓报仇……”
话音未落,秦风的头便歪向一边,手无力地垂下,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
沈清辞抱着铁盒,跪在草席前,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密诏上,晕开点点墨迹。她没有哭出声,只是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心中的恨意与悲痛如同火山般即将喷发。十年隐忍,十年追查,今日终于得知全部真相。她的仇人,不仅有苏振、谢崇、柳长庚,还有高高在上的靖元帝,以及那位看似温婉的苏贵妃。
“秦老,您放心。”沈清辞缓缓站起身,擦干眼泪,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决绝,“我会为父皇报仇,为南楚百姓报仇,让所有的凶手血债血偿。”
她走出破庙,夕阳的余晖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卫凛看到她眼中的寒意,心中一凛,低声问道:“大人,情况如何?”
“真相大白了。”沈清辞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靖元帝与苏振、谢崇勾结,编造谎言,覆灭南楚。我们现在手中有密诏、书信副本、贡品与往来密函,证据链已完整。接下来,就是回京,发动宫变,推翻靖元帝的统治。”
返回官道时,萧景琰已在马车旁等候。看到沈清辞苍白的脸色与眼中的决绝,他便知晓事情已然明了。“都查清了?”
沈清辞点了点头,将铁盒递给萧景琰:“这里面是父皇的密诏与当年的勾结书信。南楚覆灭,是靖元帝、苏振、谢崇、柳长庚,还有苏贵妃共同策划的阴谋。所谓‘长生秘术’,不过是苏振编造的谎言。”
萧景琰打开铁盒,快速翻阅着密诏与书信,脸色越来越沉。“这群奸贼,竟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他猛地合上铁盒,眼中闪过狠厉,“回京后,我们立刻联合太子,调动禁军,发动宫变。我倒要看看,靖元帝还能如何狡辩!”
“不。”沈清辞摇了摇头,“太子懦弱无能,不足以成大事。这场宫变,应以你为主导。”
萧景琰一愣:“我?”
“没错。”沈清辞看着他,眼神坚定,“你手握兵权,又有朝中忠臣支持,只有你,才能稳定大局。待推翻靖元帝后,你登基称帝,我则负责彻查旧案,严惩所有凶手,恢复南楚遗民的自由身,让他们安居乐业。这是我们同盟的最终目标,也是我对你的承诺。”
萧景琰心中一震,看着沈清辞眼中的信任与决绝,郑重地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登基之后,我必当以民为本,彻查旧案,还南楚遗民一个公道!”
马车再次启程,朝着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车厢内,沈清辞将密诏与书信副本小心翼翼地收好,与柳长庚和靖元帝的往来密函、南楚贡品一同,构成了推翻靖元帝的铁证。她靠在车厢上,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出父皇的面容、楚忠与秦风的牺牲,还有南楚百姓流离失所的惨状。
仇恨与责任交织在一起,化作支撑她前行的力量。她知道,回京后的路,必定凶险万分。靖元帝一旦察觉他们的意图,必会不择手段地打压、灭口。但她已无所畏惧,手中有证据,身边有同盟,心中有信念,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要闯一闯。
马车驶入京城范围时,已是深夜。城门紧闭,守城士兵看到萧景琰的令牌,立刻开门放行。马车行驶在寂静的街道上,只有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沈清辞掀开车帘,看向远处巍峨的皇宫,眼中闪过一丝冷冽。
靖元帝,苏振,谢崇,柳长庚,苏贵妃……你们的死期,到了。
就在这时,萧景琰的暗卫匆匆赶来,递上一封密函:“王爷,大人,宫中传来消息,靖元帝已察觉贡品被夺、李威被擒之事,下令关闭宫门,加强戒备,还命柳长庚带人搜查靖安王府,似乎察觉到了我们的计划。”
萧景琰脸色一变:“看来,我们必须提前行动了。”
沈清辞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前往靖安王府,调动禁军,发动宫变!”
马车加快速度,朝着靖安王府的方向驶去。街道两旁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光影交错,如同一场即将上演的生死对决。沈清辞握紧袖中的短匕,心中默念着父皇的名字,默念着南楚百姓的期盼。
这场宫变,不仅是为了复仇,更是为了正义,为了那些在阴谋中无辜死去的人,为了南楚旧地的安宁与未来。她知道,从今夜起,大梁的历史将被改写,而她的命运,也将与这片土地紧密相连。
马车停在靖安王府门前,萧景琰与沈清辞并肩下车,卫凛带着精锐暗卫紧随其后。王府内,禁军早已集结完毕,整装待发。萧景琰拔出腰间长剑,高声道:“将士们!靖元帝昏庸无道,勾结奸佞,覆灭南楚,屠戮皇室,私吞贡品,罪证确凿!今日,我等顺应天意,发动宫变,推翻暴君统治,还天下一个清明!愿意随我前往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推翻暴君!还我清明!”禁军将士们齐声高呼,声音震彻夜空。
萧景琰与沈清辞对视一眼,眼中闪过默契与决绝。他们翻身上马,带领禁军,朝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夜色中,大队人马的身影如同一条黑色的巨龙,席卷向宫城,一场关乎皇权更迭与历史真相的决战,正式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