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急，碾碎南楚旧地的暮色。沈清辞与萧景琰率亲卫疾驰在官道上，衣袂翻飞间，掌心攥着楚山送来的密信，“楚烈泄密”四字如芒在背。西郊密道的贡品线索已暴露，萧景瑜的人马想必正星夜驰援，这场争夺战已无退路。
“卫凛，让前锋加快速度，务必在子夜前抵达密道入口。”萧景琰勒马喊话，乌骓马的嘶鸣划破寂静。他侧头看向沈清辞，眉宇间凝着焦灼，“楚烈此举，分明是彻底倒向了萧景瑜。密道内恐有埋伏，你需紧随我身后，切勿单独行动。”
沈清辞颔首，目光却落在怀中那封“太子通敌”密信上——这是她从南楚旧档中翻出的关键证物，当年正是凭借此信，大梁才以“通敌叛国”为由出兵南楚。谢明轩流放前的密信与萧景琰的情报相互印证，让她对这封旧档的真实性生了疑。此刻疾驰途中，指尖摩挲着密信上的字迹，忽然想起谢明轩曾提过，靖元帝的首席谋士柳长庚，当年正是负责核查南楚情报的主官。
“萧景琰，你可知柳长庚的笔迹特征？”沈清辞忽然开口。
萧景琰一愣，随即沉吟：“柳长庚是父皇潜邸旧臣，擅长文书拟定，其笔迹以‘瘦硬挺拔’著称，尤其是‘长’字的竖笔，会刻意拉长半寸，是他独有的标识。怎么突然问起他？”
沈清辞心中一紧，立刻取出密信展开。借着月光细看，密信上“长”字的竖笔果然带着刻意拉长的痕迹，与萧景琰描述的柳长庚笔迹特征隐隐吻合。“这封‘太子通敌’密信，或许是伪造的。”她语气凝重，“若柳长庚当年参与伪造证据，那南楚覆灭便是一场早有预谋的阴谋。”
萧景琰俯身细看，脸色渐渐沉凝：“仅凭一个字的特征不足以定论。柳长庚的笔迹存世极多，且模仿者也可能刻意模仿其标识。”
“我认识一个人，或许能辨明真伪。”沈清辞眼中闪过一丝笃定——谢明轩。虽已流放，但他身为翰林院编修，曾负责整理朝堂文书，对柳长庚的笔迹研究极深，且他与谢渊、柳长庚素有嫌隙，未必不愿提供线索。
子夜时分，众人抵达南楚旧地的密道入口。此处隐在深山峡谷中，藤蔓遮掩下的石门刻着南楚皇室图腾，果然已有萧景瑜的人马驻守。萧景琰当机立断，命亲卫从两侧包抄，一场厮杀即刻展开。
“你带两人从侧门潜入密道，找到贡品立刻撤离，我来断后。”萧景琰将一枚信号弹塞给沈清辞，“若遇危险，便发射信号，我会立刻支援。”
沈清辞点头，趁着混乱，与两名暗卫借着夜色掩护，从密道侧门潜入。通道狭窄潮湿，两侧石壁刻着南楚铭文，空气中弥漫着尘封的霉味。行至中途，忽然听到前方传来脚步声，沈清辞立刻示意暗卫隐蔽——竟是楚烈带着几名“暗阁”成员正在搜寻贡品。
“柳先生说了，这批黄金必须找到，这是殿下登基的关键。”楚烈的声音带着谄媚，“只要拿到黄金，再除掉沈清辞那个叛徒，南楚旧部就只能听我们的。”
沈清辞心中冷笑，握紧了袖中的短匕。待楚烈等人走过，才悄然跟上。密道尽头是一间石室，中央的石台上果然堆放着数十个木箱，打开一看，正是当年南楚被私吞的黄金与夜明珠。她立刻让暗卫搬运木箱，自己则在石室中翻找，希望能找到更多佐证旧案的线索。
角落里的一个铜盒引起了她的注意，打开后，里面竟是一叠柳长庚当年写给苏振的密信。信中提及“太子通敌密信已伪造完毕，可呈陛下”“南楚贡品需妥善藏匿，为日后所用”等字句，字迹与那封“太子通敌”密信如出一辙！
就在此时，石室入口传来响动。楚烈去而复返，看到沈清辞，眼中闪过狠厉：“果然是你！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沈清辞毫不畏惧，手持短匕迎了上去。她虽不通武艺，但凭借着灵活的走位与暗卫的配合，与楚烈周旋片刻。危急关头，外面传来萧景琰的声音，楚烈见状，不敢恋战，转身欲逃，却被沈清辞甩出的短匕射中腿部，惨叫着被暗卫制服。
“把他带下去，严加审讯。”沈清辞吩咐道，目光重新落在铜盒中的密信上。这些信件，无疑是柳长庚伪造证据、参与覆灭南楚的铁证。
撤离密道后，萧景琰已肃清外围敌人。见沈清辞安全返回，且带回了贡品与密信，松了一口气：“证据已得，我们立刻回京，将此事禀报陛下。”
“不行。”沈清辞摇头，“柳长庚是父皇心腹，若无十足把握，贸然告发只会打草惊蛇。我们需要先确认‘太子通敌’密信与柳长庚笔迹的关联性，让证据链无可辩驳。”
她想到了谢明轩。虽已流放三千里，但萧景琰的暗线遍布天下，要传递消息并非难事。沈清辞立刻提笔，写下一封密信，详细描述了笔迹疑点，请求谢明轩协助辨认，并承诺若能证实真相，便会向陛下求情，赦免其流放之罪。
密信送出后，沈清辞与萧景琰带着贡品与楚烈，连夜赶回京城。将楚烈关押在靖安王府暗室后，沈清辞便闭门不出，反复研究柳长庚的密信与“太子通敌”密信的笔迹。她虽懂些书法，但要精准辨别细微差异，仍需专业之人相助。
三日后，谢明轩的回信终于送达。信中详细列出了两处关键疑点：其一，柳长庚的笔迹在“捺”笔处会有轻微的回锋，这是他早年练习隶书留下的习惯，“太子通敌”密信中所有“捺”笔均有此特征；其二，柳长庚书写时会刻意将“国”字的方框写得略扁，与密信中的“国”字完全一致。信末，谢明轩写道：“此密信必是柳长庚亲笔伪造，绝非模仿。当年我曾在翰林院见过他草拟的诏书本，笔迹特征分毫不差。”
沈清辞拿着回信，心中震撼不已。柳长庚作为靖元帝的首席谋士，竟直接参与伪造证据，覆灭南楚，这背后必然有靖元帝的默许甚至授意。谢明轩的密信果然属实，靖元帝才是当年南楚覆灭的真正幕后黑手！
“谢明轩的判断可信吗？”萧景琰看着回信，眉头紧锁。他虽与柳长庚素有政见不合，但从未想过对方会做出如此勾当。
“可信。”沈清辞坚定道，“谢明轩虽与我有隙，但他对书法的研究极为精深，且他与柳长庚、谢渊不和，绝不会为他们隐瞒。更何况，铜盒中的密信已能佐证他的判断。”
她顿了顿，语气沉了下来：“柳长庚伪造证据，苏振与谢崇执行兵变，靖元帝坐收渔利。南楚覆灭，从头到尾就是一场由大梁皇室主导的阴谋。父皇当年派密使前往大梁结盟，恐怕是察觉到了危险，想要寻求庇护，却最终惨遭灭口。”
萧景琰脸色凝重，沉默良久：“若真是如此，那我们面对的，便是父皇本人。这场复仇之路，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艰难。”
“再艰难，也要走下去。”沈清辞眼中闪过决绝，“我们现在有柳长庚的密信、谢明轩的证词、还有楚烈这个活口，证据链已初步形成。接下来，我们需要找到柳长庚与靖元帝勾结的直接证据，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就在这时，卫凛匆匆进来禀报：“大人，王爷，柳长庚派人送来请柬，邀请您明日前往相府赴宴，说是有要事相商。”
沈清辞与萧景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柳长庚此刻设宴，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想要试探甚至拉拢她。
“他这是鸿门宴。”萧景琰沉声道，“柳长庚老奸巨猾，此去必定凶险。”
“我必须去。”沈清辞却眼神坚定，“这是我们接近柳长庚、寻找更多证据的绝佳机会。若能从他口中套出更多线索，甚至拿到他与靖元帝勾结的直接证据，便能事半功倍。”
她看向萧景琰：“你不必担心。我会带着暗卫一同前往，若有异动，会立刻发出信号。你只需在外接应即可。”
萧景琰知道，沈清辞一旦决定之事，便不会轻易改变。他点了点头：“好。我会让卫凛带精锐暗卫潜伏在相府外围，一旦收到信号，便立刻闯入。”
次日，沈清辞身着玄色官袍，带着两名暗卫前往相府。柳长庚的相府气势恢宏，门前车水马龙，显然是朝中重臣云集。沈清辞心中清楚，这场宴会，不仅是柳长庚对她的试探，更是各方势力暗中较量的舞台。
步入宴会厅，柳长庚已在门口等候。他身着紫色官袍，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沈大人年少有为，真是栋梁之才。今日能赏光赴宴，老夫深感荣幸。”
“柳相客气了。”沈清辞躬身行礼，语气平静，“不知柳相今日设宴，有何要事相商？”
柳长庚笑着摆手：“先不急谈正事，今日只是想与沈大人叙叙旧，共赏歌舞。”他将沈清辞引至席间，目光却在她身上不断打量，带着审视与探究。
沈清辞从容落座，目光扫过席间众人——谢渊、苏振等世家官员赫然在列，还有几位军中将领，显然都是柳长庚的亲信。她心中暗凛，这场宴会，果然是一场鸿门宴。
歌舞升平，酒香四溢。柳长庚频频向沈清辞敬酒，言语间不断试探她与萧景琰的关系，以及对南楚旧案的态度。沈清辞虚与委蛇，既不正面回应，也不轻易得罪，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宴会进行到一半，柳长庚忽然屏退左右，单独将沈清辞请至书房。“沈大人，老夫今日设宴，实则是有一件要事想与你商议。”柳长庚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语气凝重，“南楚旧案事关重大，老夫知道你一直在暗中调查。如今陛下对这件事颇为关注，若你肯停止调查，老夫可以保你前程似锦，甚至帮你恢复南楚遗民的自由身。”
沈清辞心中冷笑，知道重头戏来了。她故作疑惑：“柳相为何要帮我？”
“因为老夫欣赏你的才干。”柳长庚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南楚旧案牵扯甚广，继续调查下去，对你没有好处，甚至可能引来杀身之祸。老夫是在帮你。”
“多谢柳相关心。”沈清辞语气平静，“但我身为南楚遗孤，查明真相、还先祖清白，是我的责任。若柳相真的欣赏我，不如告诉我当年的真相。”
柳长庚脸色微变，随即又恢复如常：“真相？当年的真相就是南楚太子通敌叛国，大梁出兵是顺应天意。沈大人，你还是不要再执着于过去了。”
“是吗？”沈清辞忽然取出那封“太子通敌”密信，放在桌上，“可我总觉得这封密信有些蹊跷，尤其是笔迹，与柳相的字迹颇为相似。不知柳相能否为我解惑？”
柳长庚的目光落在密信上，瞳孔微缩，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他强作镇定：“沈大人说笑了，老夫从未见过这封密信，更不可能是老夫所写。”
“是吗？”沈清辞逼近一步，语气带着压迫感，“可我已请专人辨认，这封密信的笔迹，与柳相早年的书法特征完全一致。柳相，你敢说这不是你伪造的？”
柳长庚猛地站起身，脸色阴沉：“沈大人，你这是污蔑！老夫身为朝廷重臣，岂会做出如此勾当？”
“是否污蔑，柳相心中清楚。”沈清辞眼中闪过一丝冷冽，“当年你伪造密信，协助苏振与谢崇覆灭南楚，私吞贡品，如今又想阻止我调查真相。柳相，你的胆子未免太大了。”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脚步声，谢渊与苏振带人闯了进来，神色不善。“沈清辞，你竟敢污蔑柳相，真是胆大包天！”谢渊厉声喝道。
沈清辞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她转身欲走，却被柳长庚拦住：“沈大人，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
“柳相这是要杀人灭口？”沈清辞冷笑，“可惜，你恐怕没有这个机会。”她抬手发出信号弹，窗外立刻传来厮杀声。
“你以为凭你的暗卫，就能杀出相府？”柳长庚眼中闪过狠厉，“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沈清辞握紧袖中的短匕，目光锐利如刀。她知道，一场恶战已在所难免。而这场战斗的结果，不仅关系到她的生死，更关系到南楚旧案的真相能否大白于天下。
书房外的厮杀声越来越近，沈清辞与柳长庚、谢渊等人对峙着，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她知道，萧景琰的人马已经赶到，这场鸿门宴，终将以一场惨烈的对决收场。而她与靖元帝、柳长庚之间的恩怨情仇，也将在这场对决中，掀开新的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