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中书省书房的烛火彻夜未熄。沈清辞将林妃送来的密信灰烬捻碎,指尖残留着纸张燃烧后的焦糊气息。谢明轩与苏婉凝在苏贵妃宫中密谈、取走锦盒——那锦盒里,多半便是伪造书信所需的仿刻私章与云锦纸。她铺开宣纸,笔尖饱蘸浓墨,却没有立刻落笔,目光落在案角那枚“楚”字玉佩碎片上,眼底闪过一丝冷冽。
三日之期已过两日,萧景琰派来的暗卫传回消息:谢明轩近日频繁出入城南一家名为“墨韵斋”的字画铺,而铺主正是以模仿他人笔迹闻名的江湖艺人。更关键的是,暗卫查到谢明轩去年曾利用翰林院职权,挪用公款五千两白银购置字画,此事被墨韵斋铺主攥在手中,成了拿捏他的把柄。
“大人,墨韵斋铺主已被带到王府暗室,萧将军让您即刻过去。”暗卫统领卫凛的声音压低在门外响起。
沈清辞起身整理官袍,将一枚封好的密函揣入袖中。她知道,这场反击战的关键,就在这个掌握着谢明轩把柄的铺主身上。
靖安王府暗室阴冷潮湿,墨韵斋铺主李墨被绑在柱子上,脸色惨白。见沈清辞进来,他挣扎着想要呼救,却被卫凛捂住了嘴。
“李掌柜,不必惊慌。”沈清辞坐在他对面,语气平静,“我今日来找你,并非为了为难你,而是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她示意卫凛松开手,将一张纸推到李墨面前,“这是你去年与谢明轩的账目往来,五千两白银的挪用记录,白纸黑字,证据确凿。按大梁律法,挪用官银数额巨大,当处流放三千里之刑。”
李墨的脸色愈发难看,眼神躲闪:“沈大人,此事与我无关,是谢明轩自愿将银子借给我的……”
“自愿?”沈清辞轻笑一声,语气带着一丝嘲讽,“谢明轩身为翰林院编修,俸禄微薄,何来五千两白银可借?更何况,这笔银子的去向,是你用来购置一幅据说是‘南楚太子真迹’的赝品字画——此事若捅到御史台,你不仅要流放,恐怕还会被冠以‘私藏反贼遗物’的罪名,株连九族。”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李墨的心理防线。他瘫软在柱子上,声音颤抖:“沈大人,我……我也是被逼无奈!谢明轩拿着我的把柄威胁我,让我模仿您的笔迹伪造书信,我若是不从,他就会告发我挪用官银!”
“我知道。”沈清辞的语气缓和了几分,“我可以帮你脱罪。只要你明日在朝堂上指证谢明轩让你伪造书信,再说出苏婉凝与他勾结的真相,我不仅会将这五千两白银的账目一笔勾销,还会给你一笔足够你远走他乡的盘缠。”她从袖中取出那封密函,“这是我写给江南织造局主事的信,凭此信,你可在江南安身立命,再也不必受谢明轩的胁迫。”
李墨看着那封密函,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却又带着犹豫:“可……可谢明轩背后有宰相谢渊撑腰,我若是指证他,日后必定会遭到报复……”
“你以为你不指证,就能安然无恙?”沈清辞的语气骤然变冷,“谢明轩伪造书信陷害朝廷命官,已是死罪。他为了自保,第一个要灭口的就是你这个知情人。你今日若不与我合作,明日恐怕就会横尸街头。”她顿了顿,补充道,“萧将军已安排好人手,只要你出庭作证,日后必会保你全家安全。”
权衡利弊之下,李墨终于咬牙点头:“好!我答应你!明日在朝堂上,我一定如实招供!”
沈清辞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卫凛将李墨松绑:“明日一早,你随我入宫。记住,若有半句虚言,后果自负。”
离开暗室时,萧景琰正在书房等候。他看着沈清辞,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没想到你竟能如此迅速地找到证人与证据。”
“谢明轩行事张扬,留下的破绽太多。”沈清辞说道,“明日朝堂之上,有李墨指证,再加上我找到的其他证据,足以让苏婉凝与谢明轩身败名裂。不过,谢渊必定会百般狡辩,我们还需小心应对。”
“放心。”萧景琰递给她一份密函,“这是我查到的谢渊贪腐证据,其中涉及南楚覆灭时私吞贡品的账目。若谢渊敢发难,我便将这份证据呈给陛下,让他自顾不暇。”
沈清辞接过密函,心中一稳。有了萧景琰的支持,这场朝堂对决,她胜算大增。
次日清晨,太极殿内气氛肃杀。靖元帝端坐御座,目光扫过阶下群臣,最终落在沈清辞身上:“沈清辞,三日之期已到,你可有证据证明那封书信是伪造的?”
“回陛下,臣已有证据。”沈清辞躬身行礼,“臣恳请陛下传召证人李墨上殿。”
靖元帝点头应允。片刻后,李墨被带上大殿,他神色慌张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李墨,你可知罪?”沈清辞率先开口,语气锐利。
李墨连连叩首:“陛下,臣知罪!臣不该受谢明轩胁迫,模仿沈大人的笔迹伪造书信,陷害朝廷命官!”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苏婉凝脸色骤变,厉声反驳:“你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你,何来伪造书信之说?”
“苏小姐,你敢说你不认识我?”李墨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决绝,“上月初三,你与谢明轩一同来到我的墨韵斋,谢明轩让我模仿沈大人的笔迹,写下一封‘私通南楚旧部’的书信,还交给我一张沈大人的私章拓印,让我刻一枚仿章盖在信上!后来,你又将那封伪造的书信取走,说要在朝堂上告发沈大人!”
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的木章与几张纸:“陛下,这便是谢明轩让我仿刻的私章,还有我当时练习模仿沈大人笔迹的草稿,上面的字迹与那封伪造的书信一模一样,还请陛下过目!”
太监将木章与草稿呈给靖元帝。靖元帝仔细对比后,发现草稿上的字迹果然与伪造书信如出一辙,而那枚仿章的印记,也与书信上的印记完全吻合。他的脸色愈发阴沉,看向谢明轩:“谢明轩,此事你可有话说?”
谢明轩脸色惨白,跪在地上连连叩首:“陛下,臣冤枉!是李墨血口喷人,臣从未让他伪造书信!”
“你还敢狡辩?”李墨怒声道,“你去年挪用翰林院五千两白银,借我的墨韵斋洗钱,购置赝品字画,此事你忘了吗?你以为你拿着我的把柄,我就不敢揭发你?今日我索性将一切都说出来,让陛下看看你的真面目!”
他将谢明轩挪用官银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细节详实,无可辩驳。谢渊见状,心中暗道不好,立刻上前求情:“陛下,犬侄年轻无知,或许是被人陷害,还请陛下明察!”
“陷害?”沈清辞上前一步,递上一份密函,“陛下,这是江南织造局主事的回函,上面写明,苏婉凝手中那封伪造书信所用的云锦纸,是上月初二从苏贵妃宫中流出的,而领取纸张的人,正是苏婉凝的贴身侍女!此外,臣还查到,苏婉凝与谢明轩私交甚密,两人多次在苏贵妃宫中密谈,形迹可疑!”
靖元帝打开密函,越看脸色越沉。证据确凿,容不得苏婉凝与谢明轩狡辩。
苏婉凝彻底慌了,她扑到御座前,泪水涟涟:“陛下,臣女冤枉!都是谢明轩蛊惑我,说沈清辞是南楚遗孤,心怀不轨,臣女一时糊涂,才会听信他的谗言,做出这等错事!求陛下饶命!”
“苏婉凝,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沈清辞的语气冰冷,“你嫉妒我得到萧将军的赏识,嫉妒我在朝堂上的成就,便与谢明轩勾结,伪造书信陷害我。若不是我找到证据,今日身败名裂的便是我!你这般蛇蝎心肠,岂能轻饶?”
她顿了顿,看向靖元帝:“陛下,苏婉凝与谢明轩伪造书信,诬陷朝廷命官,其罪当诛。但念在苏婉凝是苏贵妃的侄女,谢明轩是谢宰相的侄子,臣恳请陛下从轻发落,将二人流放三千里,永不回京。这样既彰显了陛下的仁慈,也能警示朝堂上下,不得再有人效仿此等恶行。”
沈清辞的提议恰到好处,既没有赶尽杀绝,给了苏贵妃与谢渊面子,又能彻底打压对手,让他们再也无法威胁到自己。
靖元帝思忖片刻,点了点头:“准奏。谢明轩伪造书信、挪用官银,苏婉凝参与诬陷、扰乱朝堂,二人皆流放三千里,永不回京!谢渊教子无方,罚俸一年,闭门思过!”
“陛下饶命!”谢明轩与苏婉凝哭喊着叩首,却被侍卫强行拖了下去。谢渊脸色铁青,却只能躬身领罪:“臣谢陛下恩典。”
一场精心策划的陷害,最终以沈清辞的反败为胜告终。满殿群臣看向沈清辞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与忌惮。谁也没想到,这个看似温润的南楚遗孤,不仅才华横溢,手段竟如此狠辣果决。
退出太极殿后,萧景琰走到沈清辞身边,低声道:“干得漂亮。这一次,不仅洗清了你的嫌疑,还打压了谢渊与萧景瑜的势力,可谓一箭双雕。”
“这只是开始。”沈清辞的眼神平静无波,“谢渊与萧景瑜不会善罢甘休,日后还会有更多的阴谋等着我们。不过,经此一役,朝堂上的寒门官员定会更加拥护我们,这对我们的同盟,也是一件好事。”
两人并肩走在宫道上,晨光洒在他们身上,将身影拉得很长。沈清辞知道,这场胜利让她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但也让她成为了更多人的眼中钉。不过,她并不畏惧。有萧景琰这个盟友,有自己的智谋与狠辣,无论前方有多少荆棘,她都能披荆斩棘,一步步接近南楚旧案的真相。
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匆匆跑来,递给沈清辞一封密信:“沈大人,这是南楚旧部派人送来的,说有要事与您商议。”
沈清辞心中一动,接过密信。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西郊破庙,月上中天,有故人相候,事关南楚太子遗物。”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西郊破庙,正是之前燕离招供的“暗阁”据点之一。如今南楚旧部突然约她在此见面,不知是福是祸。
她将密信收好,看向萧景琰:“看来,我们又有新的麻烦了。”
萧景琰眉头一挑:“何事?”
“南楚旧部约我今夜在西郊破庙见面,说有关我父皇遗物的事情。”沈清辞说道,“我怀疑,这可能是一个陷阱。”
“不管是陷阱还是机遇,我陪你一起去。”萧景琰的语气坚定,“西郊破庙地形复杂,暗藏杀机,有我在,也能多一份保障。”
沈清辞点了点头。她知道,今夜的西郊破庙,必定又是一场凶险的交锋。但为了查明父皇的死因,为了找到更多南楚旧案的线索,她必须前往。
夕阳西下,宫道两旁的宫灯渐渐亮起。沈清辞与萧景琰并肩前行,身影在宫灯的映照下,显得愈发坚定。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