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朱高炽有首肯之意,生怕功劳被抢去的张辅,赶忙说道:
“雁形阵的机动性虽强,但后方的防御较弱,世子殿下没有指挥的经验,若是被敌人趁机袭击后方,就会大败亏输。
依末将之见,倒不如采取锥形阵。
此阵强调进攻,只要世子殿下令旗一挥,我等便长驱直入,割裂敌人阵型,随后再从两翼扩大战果。
洪武二十四年,燕王殿下在大破番将阿失里所部时,用的就是此阵。”
柳升也看出了他的心思,当即反驳道:
“锥形阵的关键,便是己方的兵力以及战力,均要远高于对方。
否则一旦进攻受阻,便很容易遭到对手的反噬,故而绝不能轻易使用。”
见麾下两员大将争论不休,朱高炽也颇感头疼,一时间难以取舍。
无意中看见张升竟面有笑意,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赶忙问道:
“莫非内兄另有良策?”
张升左手背后,右手握拳于胸前,摆出一副高人的姿态,侃侃而谈道:
“下官确有最好的兵书和战法,不过需要打造特制的兵器,仓促间难以实现。
可若只是对付秦世子和晋世子,退而求其次便已足够。”
倒不是张升有意故作高深,只是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熟读兵书的朱高炽,还是久经战阵的张辅和柳升,都需要有足够的信心,来接受他这个战场白丁的献计。
朱高炽果然为之所动,说道:“内兄请讲。”
于是张升便将几种阵法排布和指挥方式,以及精髓之处说了出来。
由于其身份特殊,加之他这些阵法不仅闻所未闻,而且确有精妙高深之处。
因而张辅和柳升相互看了一眼后,都纷纷附和,表示可行。
朱高炽也点了点头,道:“好!那大家这便回去休息,两个时辰后在院中集合,操练阵法!”
可就在众人告退时,朱高炽又道:“内兄暂且留步。”
当偌大的厅堂中只剩下自己和张升后,方才小声问道:
“多亏了内兄的泻药,今日才能侥幸蒙混过关。
否则即便我假称下痢拖延住了黄观,入宫后也断然难以骗过皇爷爷。
只是内兄怎会随身携有泻药,难道你早就料到会有此一用?”
张升当然不能将实情说出:这其实是我特意为你秘密调制的减肥药,只是还未能取得成功,只有腹泻之效,却无减肥之功……
因此只得厚颜无耻的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朱高炽感叹道:“杨教授当时能想出让我假称腹泻的主意,已然十分机敏,想不到内兄却早就料到了此节,真是更胜三分。”
尽管张升的脸皮已足够厚,然而听了这话,也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谁知这时,朱高炽却忽然皱起了眉头,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内兄说临行前咸宁曾见过你,是何缘由?在何处相见?有没有旁人知晓此事?”
翌日清晨,寒风像冰霜般冷冽,席卷着大地的每一寸角落,让人感受到深深的寒意。
当驻守在皇城西面的羽林左卫将士们,听到起床的更鼓,穿好战甲准备前去校场接受燕王世子的检阅时,传令兵却前来通告了一个消息。
霎时间各营欢声雷动,纷纷称赞朱高炽的仁德。
两个时辰后的锦衣卫校场上,随着晋世子朱济熺一箭正中靶心,秦世子朱尚炳暗暗摇头,闷闷不乐的抛下了手中的长弓。
朱济熺笑着安慰道:“方才比试骑马,还不是你赢了,兄弟何必如此,你我现下不过是打了个平手而已。”
朱尚炳悻悻道:“谁不知道你晋军的骁勇,这最后一场还有什么悬念可言。”
朱济熺道:“万事皆有变数,也许我连周世子这一关都过不去,那也未可知啊。”
周世子朱有燉赶忙摆手道:“不敢,只要一会儿济熺兄能让我输的不要太难看,小弟便心满意足了。”
朱济熺摆手笑道:“哪里哪里。”
点将台上的朱元璋转头问道:“高炽那里到底是什么情况,查清楚了没有?”
王景弘躬身道:“回禀圣上,听闻燕世子,直到辰时才前去检阅羽林左卫,具体是什么缘由,奴婢也还不清楚。”
朱元璋颔首道:“高炽这孩子向来行事妥帖,绝不会平白误了时辰,多半是由于昨日下痢的缘故。”
王景弘附和道:“圣上说的是。”
顿了顿,又问道:“那第三场比试何时开始,要不要等一等燕世子。”
朱元璋道:“立即开始,不过让晋王府和周王府先行对阵,若是分出胜负后,高炽还是没能赶过来,便让他们之间的胜者和秦王府一较高下。”
王景弘听出来,老皇帝其实是想看看燕世子在兵法上的造诣,遂道:
“是,奴婢这便前去安排。”
对阵开始后,周世子朱有燉深知己方将寡兵弱,采用的是圆阵,此阵无功无过,长于防御,但同时也可以说是毫无反败为胜的机会。
因此虽然坚持了将近小半个时辰,最终还是被晋世子朱济熺指挥的部队击败。
颇感意外的朱济熺上前说道:“无心军务的周王叔,并不在九大塞王之列,帐下也就没有太多能战之兵,想不到兄弟你却能坚持这么久,当真了得。”
朱有燉拱手笑道:“还不是济熺兄留了情面,要不然小弟怕是连盏茶功夫都坚持不了。”
站在祖父身边的朱尚炳,见两方分出了胜负,拱手道:
“皇爷爷,孙儿这便去准备对阵,晋王府虽强,但孙儿定不会让您老人家失望。”
朱元璋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远处便传来了通报声:“燕王世子到!”
朱允炆和朱尚炳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只有老皇帝朱元璋,欢喜见于颜色。
过不多时,朱高炽便吃力的登上了点将台,行礼道:“参见陛下、皇太孙殿下。”
朱元璋关切地问道:“听闻你辰时才去羽林左卫阅兵,是何缘故,可是身子还未大好?”
朱高炽拱手道:“承蒙皇爷爷挂怀,孙儿已然无恙。
今日之所以耽搁了时辰,其实是孙儿自作主张,方才去得迟了,还请皇爷爷赐罪。”
朱元璋不由微微变色,着实没有想到朱高炽竟敢有意为之。
已经回到点将台的朱济熺,见皇太孙对自己使了个颜色,便出言斥道:
“大胆!皇爷爷早已给我等定下破晓阅兵,辰时比武的期限,你却这般肆意妄为,究竟是何居心!”
朱元璋也沉下脸来问道:“为何如此?”
随即便盯着朱高炽,等待着一个能令自己感到满意的解释。
朱高炽却毫不慌张,迎着老皇帝严厉的目光,从容说道:
“此时的应天府,尽管已然入春,然而清晨之时,却仍是寒风刺骨。
孙儿担心将士们受了风寒,因此便让他们先行用过早饭,等到天气稍微暖和些,方才对其进行检阅,故而误了皇爷爷定下的期限。”
朱济熺闻言哂然一笑,问道:“是不是你睡过了时辰,或是自己受不得风寒,方才有这般说辞?”
见祖父同样面有疑色,朱高炽拱手道:
“破晓时,孙儿便已率着燕王府的人,赶到了羽林左卫大营。
不仅如此,孙儿还将提前采买的牛肉锅贴、小笼包以及鸭血粉丝汤一同带了去,并亲自给将士们发放到了各个营帐,这才耽搁了这许久。
至于孙儿所言是否属实,相信以皇爷爷之英明,定能查清事情原委。”
善于察言观色的朱济熺偷眼望去,见祖父的面色已转和缓,便不动声色地退了回去。
果然,朱元璋缓缓点了点头,感叹道:“想不到事情竟会是这般,高炽真是有人君之德啊!”
瞥眼看到皇太孙颜色大变,老皇帝又道:
“如果单论仁德,你着实已经做的很好。
不过若是换做允炆,定会先行向朕请示,不会擅作主张。
说起做事的妥帖,你今后还要多向皇太孙学习才是。”
朱高炽躬身道:“孙儿定当谨记。”
朱元璋问道:“那今日的事便就此作罢,允炆,你以为如何?”
朱允炆忙笑道:“自然是再好不过!”
朱元璋点了点头,挥手道:“既然如此,你们便速速前去准备对阵吧。
朕可是期盼已久,早就想看看你们几个未来的边塞之王,现下是何实力了!”
须臾过后,第二场秦王府与燕王府的对决,正式拉开帷幕!
秦世子朱尚炳选用的是一字长蛇阵,只见他令旗一挥,长蛇阵便运转开来,全阵共分阵头、阵尾、阵胆三部分,阵型变幻之时,真假虚实并用,犹如巨蟒出击,声势十分浩大。
可对面初次指挥作战,内心原本有些忐忑的朱高炽见了,却稍稍放下心来,对身旁的张升说道:
“这一字长蛇阵,原本是个高明的阵法,因为敌人如果攻蛇首,则尾动卷敌;
敌人若是击蛇尾,则首动咬敌;敌人如若打蛇身,则蛇身横撞,首尾亦至共同绞敌。
可惜秦世子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张升微微一笑,说道:“此次校场演练,不同于战场,不仅使用的是木制兵刃,而且没有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