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姜流的意识挣扎着从不周山的深渊返回，通信舱门滑开的瞬间，早已守候在外的秋柠几乎是扑了上去，第一时间打开了舱门。
巨大的数据侵蚀和意识过载带来的后遗症，让姜流脸色惨白如纸，眼神涣散，剧烈的眩晕感让他甚至无法聚焦看清眼前的人。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几声模糊的气音，却虚弱得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吐不出来。
“姜流！姜流！” 秋柠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睛通红，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她紧紧扶住他瘫软的身体，声音颤抖却努力保持着镇定：“别说话！什么都别说！我知道你做到了……你安心休息，所有的数据报告，我会帮你整理出来，汇报上去……”
听到秋柠这句会意的话，姜流紧绷的神经仿佛终于找到了可以松懈的支点。
他最后一丝力气被抽干，头一歪，彻底晕厥在秋柠的怀里。
“来人！快来人啊！” 秋柠带着哭音的呼喊在控制室内回荡。
外面的工作人员闻声立刻冲了进来，七手八脚地将几乎失去意识的姜流抬起，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康复中心进行紧急维生和意识稳定治疗。
一连五天的高效康复治疗，让姜流被严重透支的精神力终于得到了缓解。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虽然身体依旧感到明显的虚弱，但意识深处的混沌和刺痛已经消退。
他离开康复中心舱室的门时，发现姜浪、刘敏忠、秋柠、赵阿乐、伊莲娜等一众核心成员早已守候在外面。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担忧和期待。
姜浪的脸色尤其明显，带着深深的倦意，眼角的皱纹似乎都深刻了几分，显然这几天他承受的压力远比姜流更大。
他看到姜流出来，快步上前，仔细打量着他的气色。
姜流对着众人，努力挤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声音还有些沙哑：“我没事了，让大家担心了。”
……紧急闭门会议很快在刘敏忠的办公室内召开。
气氛凝重，赵阿乐和伊莲娜的出席，表明他们已获知了系统内的巨变和孙平“量子共振核弹”的存在。
姜流起身，详细汇报了实验结果：
成功触发封渊数据风暴的功率阈值为87%、辅助加载意识个体数量不低于22人，以及最关键、也最令人绝望的发现——从风暴开始形成到意识被彻底撕碎吞噬，中间理论上存在的“安全窗口期”仅有2分26秒11。
刘敏忠听完，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无奈：“不到两分半钟……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那种极端混乱的环境下精准定位并拆除孙平的共振设备，然后再成功逃离……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更何况，我们完全无法预测孙平下一次行动的具体时间。”
姜浪点了点头，接口道，语气沉重：“姜流昏迷的这几天，研究院的技术团队一刻也没有停歇。我们基于孙平可能使用的老旧量子集群架构，已经逆向推演出了几种理论上可行的远程破解与拆除其共振设备的方法。”
他顿了顿，带来一个更令人沮丧的消息：“但是，经过数十次模拟演练，最快的一次破解拆除流程，也耗时3分17秒，远超姜流测算出的安全窗口。
而且，目前最大的技术瓶颈在于——我们依然无法在孙平启动设备前，提前定位和锁定他植入设备的精确信号源。”
此言一出，会议室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希望似乎就在眼前，却被一道冰冷的技术鸿沟和残酷的时间枷锁无情地阻断。
所有人都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感和泄气。
看着众人沮丧的神情，姜浪深吸一口气，强行提振了一下气氛，话锋一转：“但是，这几天我们也并非全无进展。除了拆除技术的研究，我们取得了另外两项至关重要的突破。”
他目光扫过众人，缓缓说道：
“第一，只要孙平再次启动设备，引发不周山的数据风暴，其共振设备运行时产生的独特信号特征就一定会被捕捉到。下次，我们就能锁定它！”
“第二，也是更重要的，”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真正的欣慰，“研究院已经成功找到了验证和修复因恶意意识共振，而造成意识创伤的方法。并且，已经完成了临床验证——杨浩然，目前已经康复了。”
“浩然康复了?!” 赵阿乐猛地抬起头，脸上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和如释重负！
这个消息让他一直紧绷、内疚的心，终于松开了一道口子。
他用力抹了一把脸，声音带着哽咽和自责：“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浩然出事，都怪我！当时太大意了，万万没想到孙平会利用一个NPC的身份对他进行意识侵袭……”
姜流出声安慰道：“乐哥，这不怪你。当时那种情况，谁能想到孙平会有这种手段和心机。”
姜浪也点头称是：“阿乐，不必过于自责。现在既然找到了解决方法，我建议，立刻对基地所有核心工作人员，尤其是拯救者团队成员，进行一次全面的意识筛查。筛查通过，确认未被植入恶意指令的人员，可以申请立即恢复拯救者相关工作权限。我们不能因噎废食。”
李想闻言，叹了口气，表示了赞同：“院长说的对，这的确是眼下最紧迫的事情之一。我这边对孙平的数据追踪结果很不理想，常规手段几乎无效。眼下不周山的重压全在姜流一人身上，他的身体会受不了。如果有人能替换一下，轮流进行监测和实验，效率也会更高，风险也能分摊。”
刘敏忠立刻表态：“好！我这就去拟一份正式申请，争取这次进行一次全基地范围的强制性意识安全筛查！”
会议结束后，众人各自领命而去。
姜浪单独将姜流留了下来。
办公室里只剩下兄弟二人。
姜浪看着弟弟依旧有些消瘦和苍白的脸庞，眼中满是心疼。
紧接着，他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抛出了一个好消息：“小流，有件事刚才在会上我没说。就在会议开始前，赵敏……已经醒了。我也已经见过她了。”
姜流闻言，眼睛猛地一亮，疲惫的脸上瞬间焕发出光彩：“赵姐醒了？！太好了！这……这真是这几天最好的消息了！”
但姜浪的笑容很快又收敛了，语气变得有些复杂：“她的苏醒报告我已经第一时间上传给了集团董事会。但是……集团高层的反应，远比我们预期的要……平淡，甚至可以说是冷淡。”
姜流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一声，笑容里充满了了然和讽刺：“呵，不难想象。如果赵姐被成功救回的消息公开，无疑会极大地鼓舞复古社区和旧系统用户的信心，这显然会影响集团全力推广新系统的战略……甚至会让人质疑‘旧系统危险，必须迁移’的论调。”
姜浪点了点头，对弟弟的敏锐感到一丝欣慰，又有一丝无奈：“没错。不过集团对拯救者团队，尤其是对你个人的褒奖和资源倾斜，应该很快就会正式下达。这是他们必须做的姿态。”
姜流摇了摇头，对所谓的褒奖丝毫不感兴趣。
他更关心另一件事，急切地问道：“哥，赵姐醒来后，说了什么？她……有没有提到关于亦雪姐的消息？哪怕一点点线索也好！”
提到苏亦雪，姜浪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沉重和困惑，他眉头紧锁，缓缓说道：“这正是最奇怪的地方。赵敏对迷失后期发生的事情记忆很模糊，但她非常肯定地告诉我——在她意识彻底迷失、陷入混沌之前，她亲眼看到苏亦雪，也出现在了封渊之中！”
“什么？！！”
姜流大吃一惊，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无论是之前我个人的意识共振感知，还是这次借助量子共振设备进行的大范围扫描修复，都没有发现亦雪姐的哪怕一丁点意识碎片！封渊里根本没有她的痕迹！赵姐看到的……会不会是意识混乱产生的幻觉？”
姜浪的眼神中也充满了巨大的疑惑，他缓缓摇头：“我不知道……赵敏的语气非常肯定。但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而所有技术手段都探测不到苏亦雪的存在……那这背后隐藏的真相，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可怕和复杂得多。”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同时升起一团巨大而冰冷的迷雾，仿佛有一个更深、更黑暗的无底深渊，刚刚向他们显露了冰山一角。
苏亦雪的失踪，或许远非一次简单的意外事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