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家族压力
与巡察使赵衡的会面，在墨渊长老尸身被毁的诡异插曲后匆匆结束。赵衡并未过多解释那枚“化尸针”的来历，只是神色凝重地叮嘱刘文三人务必小心，并约定三日后在其秘密驻地详谈远征葬沙海之事，便由李校尉护送着迅速离去。
荒谷重归寂静，只留下那滩散发着腥臭的黑水，证明着方才发生的一切并非虚幻。
刘文体内太虚真气运转数个周天，伤势已稳定下来，但内力消耗甚巨，面色依旧有些苍白。苏婉和罗俊一左一右护在他身旁，警惕地环顾四周，生怕再有变故。
“文哥，你觉得这位赵大人，可信吗？”苏婉搀扶着刘文，低声问道。她心思细腻，总觉得这位突然出现的朝廷大员，目的并非那么简单。
刘文沉吟片刻，缓缓道：“至少目前来看，他与我们有共同的敌人——生死阁。他需要我们的力量和情报，我们也需要借助朝廷的力量来对付生死阁这个庞然大物。至于可信与否……走一步看一步吧，但必要的警惕不能少。”
罗俊点头附和：“刘兄说得对。眼下我们势单力薄，与官方合作是条路子。不过，咱们也得留个心眼，别被人当枪使了。”
三人趁着夜色，悄然返回城中苏婉的那处隐秘别院。经历连番变故，尤其是与墨渊长老的生死搏杀，刘文身心俱疲，回到房中便盘膝坐下，全力运功疗伤。
苏婉则忙碌起来，亲自为刘文煎制调理内息的汤药，又吩咐心腹伙计加强别院的戒备。罗俊也顾不上休息，外出打探城中的风声，看看今夜荒谷的动静是否引起了其他势力的注意。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第二天清晨，天色刚蒙蒙亮，别院外便传来一阵急促而响亮的叩门声，打破了黎明的宁静。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绝非寻常访客。
负责看守的伙计透过门缝一看，脸色顿时一变，慌忙跑向内院禀报：“小姐，不好了！是……是老爷和大少爷亲自来了！还带了不少人！”
苏婉刚伺候刘文服下汤药，闻听此言，娇躯微微一颤，手中的药碗险些滑落。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而且，这次竟是父亲亲自出面！
刘文睁开双眼，目光平静地看向苏婉，轻轻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别怕，我与你一同去见伯父。”
苏婉看着刘文沉稳的眼神，心中稍安，点了点头。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两人整理了一下衣衫，来到前院。罗俊也被惊动，跟了出来，手按剑柄，站在刘文身侧，表明共同进退的立场。
院门打开，只见门外黑压压站着一群人。为首者是一位年约五旬、面容威严、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正是苏婉的父亲，苏家现任家主苏正宏。他身旁站着脸色阴沉的苏宏，身后则是十余名气息精悍、眼神锐利的苏家护卫，显然都是好手。
苏正宏目光如电，先是扫过院内的罗俊，最后定格在刘文和苏婉紧紧相握的手上，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股久居上位的压迫感自然散发出来。
“婉儿！”苏正宏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你还不知错吗？！”
苏婉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敛衽行礼，语气却是不卑不亢：“父亲，大哥。女儿不知何错之有。”
“你！”苏宏气得上前一步，指着刘文，“为了这个来历不明的江湖郎中，你顶撞兄长，违逆父命，如今更是闹得满城风雨，连累家族生意受损！你还敢说不知何错之有？”
苏正宏抬手制止了苏宏，目光冷冷地看向刘文：“你就是刘文？那个开了间‘平等医馆’，最近又弄出个‘杏林盟’的刘文？”
刘文拱手行礼，态度恭敬却无谄媚：“晚辈刘文，见过苏伯父。”
“伯父？”苏正宏冷哼一声，“不敢当！刘公子，你可知你如今招惹的是什么麻烦？生死阁！那是连朝廷都感到棘手的江湖邪派！你自身难保，为何还要拖累我苏家唯一的嫡女下水？”
刘文坦然面对苏正宏审视的目光，沉声道：“苏伯父，晚辈与婉儿姑娘志同道合，皆以济世救人为念。生死阁倒行逆施，垄断医道，荼毒百姓，乃天下公敌。与之对抗，并非私怨，而是医者本分。至于拖累之说……”
他顿了顿，看向苏婉，语气坚定：“晚辈对婉儿之心，天地可鉴。或许眼下危机四伏，但晚辈必竭尽全力，护她周全，绝不会让她因我而受牵连！”
“呵，好大的口气！”苏宏嗤笑道，“护她周全？你拿什么护？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和那间小医馆？你知道生死阁的手段吗？他们杀人无形，灭门绝户！难道要让我苏家百年基业，为你那虚无缥缈的‘医者本分’陪葬吗？”
苏婉忍不住开口反驳：“大哥！文哥他并非只有一腔热血！他医术高超，连罗老爷的怪病都能治好！杏林盟如今也初具规模，更有……更有有识之士愿意相助！”她犹豫了一下，并未直接说出赵衡的存在。
“相助？”苏正宏捕捉到女儿话中的迟疑，冷笑道，“是指那些和你一样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人，还是指某些别有用心的官面上人物？婉儿，你太天真了！这世间，利益才是永恒！那些人看中的，无非是刘文可能对生死阁造成的麻烦，或是他手中的某些东西。一旦价值用尽，或是风险过大，他们弃之如敝履！到时候，你们怎么办？苏家怎么办？”
苏正宏的话如同重锤，敲在苏婉心头。她并非不懂这些道理，只是……她看向刘文，看到他眼中那份不变的清澈与坚定，心中便又充满了勇气。
“父亲，”苏婉抬起头，目光决然，“女儿相信文哥的为人，也认同他所行之事的意义。即便前路艰险，女儿也愿与他共同承担。至于家族……女儿愿自请脱离家族，此后一切行为，与苏家再无瓜葛，所有后果，由女儿一力承担！”
“你说什么？！”苏正宏勃然变色，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这个逆女！为了一个外人，你竟要脱离家族？！”
苏宏也又惊又怒：“婉儿！你疯了不成！”
刘文心中巨震，没想到苏婉竟做出如此决绝的选择。他紧紧握住苏婉的手，上前一步，将苏婉护在身后，对着苏正宏深深一揖：“苏伯父息怒！此事皆因晚辈而起，万万不可因我而让婉儿与家族决裂！晚辈在此立誓，待我了结与生死阁的恩怨，必堂堂正正登门求亲，风风光光迎娶婉儿！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苏正宏看着眼前这对执拗的年轻人，一个是自己疼爱多年的女儿，一个是眼神坚定的少年，胸中怒火翻腾，却又有一丝复杂的情绪涌动。他何尝看不出刘文并非池中之物，那份气度与医术，远非寻常江湖郎中可比。否则，女儿如此聪慧，又怎会倾心于他？
但……苏家百年基业，上下百余口人的安危，他赌不起！与生死阁为敌，风险实在太大了！
他沉默良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最终，苏正宏长长叹了口气，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几岁。
“罢了，罢了……”他挥了挥手，语气中充满了疲惫与无奈，“婉儿，你既执意如此，为父……也拦不住你。”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刘文：“刘文，记住你今日的誓言！我苏家可以暂时不干涉你们，但也不会提供任何援助！你若真有心，就用你的本事，活下去，闯出个名堂！若你中途夭折，或是负了婉儿，我苏正宏便是倾尽家财，也绝不会放过你！”
说完，他不再看二人，转身对苏宏道：“我们走！”
苏宏狠狠瞪了刘文一眼，搀扶着父亲，带着一众护卫，转身离去。那背影，竟显得有些萧索。
望着父兄离去的身影，苏婉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纵然选择无悔，但与家族近乎决裂的痛苦，依旧撕心裂肺。
刘文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心中充满了感激与责任。他低声承诺：“婉儿，谢谢你。我刘文此生，绝不负你！”
罗俊在一旁，亦是感慨万千。
然而，他们都未察觉到，在远处街角的阴影中，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正冷冷地注视着别院门口发生的一切。那目光的主人嘴角勾起一抹阴森的弧度，低声自语：
“脱离家族？也好……省了不少麻烦。刘文，你的软肋，越来越明显了……”
危机，并未因苏家的暂时退让而解除，反而在暗处悄然滋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