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是今日要当堂作画的缘故，掌柜并未将我们引至大堂，反而特意安排了一间包厢。包厢内寂静无声，莲心身为丫鬟，木愣愣地推开门时，四位画师已再度齐聚屋中。
他们见我进来，纷纷拱手行礼：“姑娘。”
“听闻有位美人要我等前来作画，不知是……”如今擅画之人耗费颇多，画师们大多带着几分痴性，即便那位不擅画美人的山水画师，此刻也满脸期盼地望着我。想来对于美的向往，他们比任何人都要热切。
我却微微一笑：“怎么，我身边这位姑娘长得不够美吗？”
四位画师默默打量了莲心一眼，随即陷入一片沉默。我忍俊不禁，再看莲心，眼中的愤怒清晰可见。真好，看见她不快，我便觉得畅快。
司衡也轻笑出声：“慕瑶，你倒是越发促狭了。”
这哪里是我促狭？分明是灯笼出的歪点子，没想到竟正好戳中了莲心的要害。她那般骄傲自负，如今在上京之前先击碎她的傲气，倒也颇具趣味。
我好整以暇地问道：“这位画师，敢问这位姑娘是哪里美的不合你的心意？”
那位山水画师长叹一声，耿直说道：“姑娘，若是叫我来画你，我定要先赞不绝口。但有您这样的珠玉在前，为何还要拉个鱼眼珠子过来让我们画？这等——美人……”他说出“美人”二字时，咬字格外艰难，说着便痛苦地扭过头去，“恕在下无能，画不出她的神韵。”
再看第二位画师，他虽擅画美人，此刻上下打量了莲心一番，也痛苦地别过脸去。思索片刻，又重新回过头来：“姑娘，画是能画，只是……得加钱。”
小莲在无人察觉之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声太过张扬，连莲心都听到了。她身子虽无法动弹，脸颊的肌肉却忍不住抽搐起来。
我也险些笑出声，瞥见莲心手中提着的灯笼，下方的灯笼穗子几乎要晃到天上去了。好在几位画师的注意力不在此处，才未察觉异常。
第三位画师擅长绘制各类金银首饰、珠玉宝石，他仔细打量了莲心一番，又认真看了看她的头发、脖颈和双手，沉吟道：“姑娘，若让我来画她，倒也可以。只能说……即便是无盐女，也有佩戴金银首饰的资格，我不该心存轻视。”
好家伙！莲心再怎么说也是位容貌出众的婢女，否则怎会有勇气向周公子倾诉衷肠？可如今，前两位画师的羞辱暂且不提，这位竟用无盐女来比喻她！不至于如此吧？
第四位画师最为特别，我越发认真地倾听他的看法。只见他瞧了莲心一眼，便迅速扭过头去：“姑娘，美人在骨不在皮。你所说的这位美人，皮相虽算精致，却未能让我有半分触动。还是罢了，咱们按原先的安排作画可好？”
我乐不可支，看向这位画师：“你觉得她哪里不够美？”
画师却避开目光，仿佛多看莲心一眼都会损伤眼目，只低声道：“我瞧着她便心生不适，这是在下的问题，与这位姑娘无关。”
他倒是敏锐。看来即便转世重生，这份灵性也未曾泯灭。
我又转向那位画首饰的画师：“你又觉得她哪里不够美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