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园的停车场,骨子里还是当年古河创意园那副窄巴身板,可内里乾坤早被科技与“抠门美学”撑得满满当当。第一轮改造,本着“向天要地”的朴素理念,竖起七层钢铁丛林,硬生生把百来个车位撑成了七百多。第二轮?嘿,地面不够,地下来凑!又是七层垂直向下掏挖,再塞进七百多。如今这方寸之地,愣是塞进了一千五百台铁驹,活脱脱上演了一出“螺蛳壳里做道场”的空间魔术。
十个智能泊车入口如同沉默的钢铁门神。司机们只需把爱车——甭管停得多歪瓜裂枣——往里一怼,剩下的,便是智能系统接管。只见那机械地板精准一转,车身便如被无形大手扶正,“咻”地一声滑入幽深甬道。
姒晨晨,这位三仙洞店的“店仙”,此刻正化身首席导游,从这停车场奇观开始她的汇报。她月白广袖随动作轻扬,带着一丝非人的流畅与微妙卡顿,嗓音却如浸了蜜的泉水:“董事长,您身后这座钢铁千层酥,上下各七重天,拢共十个吞吐口。甭管您车技多‘写意’,往里一送,系统自会替您‘描红正形’。3.4秒传送一位‘铁骑’归位,极限容纳1588骏骥。即便全军集结排队散场,九分钟也足够它们鸣金收兵,绝不耽误您老人家下午茶。”
她眼波流转,瞳孔深处似有幽蓝数据流明灭,精准报数:“按每车载二客、人均盘桓四时辰算,此地日吞八方来客,峰值可达9528人。实乃时间与空间的驯化之术。”
赵雄听得眼皮一跳,捻着下巴半白胡子,咂舌道:“好家伙!这…这得养多少家公司才撑得起这场面?”他粗粝的手指戳向四周——那些被野蛮生长的绿植藤蔓温柔裹挟、旧铁皮棚屋改造而来的办公空间,“那些个铁壳子,都塞着公司吧?咱滴水岩的窝在哪个犄角旮旯?”
“赵董法眼如炬!”姒晨晨广袖掩唇,发出一串清脆得如同玉珠落盘、却又精准得毫无波澜的笑声,“绿藤铁棚之下,确卧虎藏龙,拢共四十八家大小字号在此安营扎寨。除了村委占着一隅宝地当联络处,余下——”她纤纤玉指点向园区内步履匆匆、服饰各异的人群,“瞧见没?穿工装像泥腿子的,多是咱滴水岩生态链上的工程好汉与服务尖兵,小千人上下。那些羽衣霓裳、长袍马褂的,则是来寻仙问道、探案追凶的玩家老爷们。”
她广袖轻舒,做了个囊括四方的姿态:“大大园嘛,玩的就是个混搭。三大主题:玄幻仙侠、惊悚侦探、未来科技,早跟这帮公司的水泥格子间、园子的犄角旮旯水乳交融,不分彼此啦!”
正说着,停车场码头方向冷不丁飙来一嗓子,带着老广特有的俚俗腔调,穿透水汽缭绕的荷塘:“嗱!嗰位阔气老员外——!”只见一只乌篷船悠悠荡来,船头立着个戴斗笠的老艄公,正奋力挥舞着蒲扇般的大手,“黄飞鸿携十三姨私奔游!六六大顺,只要六十六蚊!附送黄飞鸿盲公饼一盒,食过返寻味啊老细!”
赵雄循声望去,那乌篷船、老艄公、还有这“黄飞鸿私奔”的吆喝,组合出一种荒诞又勾人的市井魔幻。他眼底瞬间燃起熊熊八卦之火,兴致勃勃地一拽姒晨晨的广袖:“嚯!这唱的是哪出?走走走,上船!你这店仙可得好好给老夫掰扯掰扯,这黄师父带十三姨跑路,是演哪门子风流戏码?”
赵雄、他那沉默如铁塔的男司机、以及戴着金丝边眼镜一脸精明的女助理,跟着动作带着微妙卡顿却行云流水的姒晨晨,弯腰钻进了那艘瞧着有些年头的乌篷船。船身随着脚步轻晃,水面荡开涟漪,倒映着岸边缠绕古榕的生锈蒸汽管道和远处花圃里机械臂修剪出的八卦阵型。
老艄公见众人坐稳,也不等姒晨晨那套标准化的“主题景观介绍”,布满老茧的手在青竹竿上用力一撑!
“欸——乃坐稳咯!”老艄公一声带着浓郁广府腔调的吆喝,乌篷船便像一片轻盈的叶子,悄然滑离了喧闹的码头,驶入被垂柳和霓虹符箓灯牌点缀的蜿蜒水道。水波轻拍船帮,他回转身,斗笠下那张被风霜刻满沟壑的脸对着赵雄一行,嘿嘿一笑,露出几颗豁牙:
“话说当年黄飞鸿黄师父——”老艄公的声音沙哑却洪亮,如同陈年老酒开封,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连赵雄那见惯场面的女助理都下意识推了推眼镜。他目光炯炯,仿佛穿透了百年时光的烟尘,手指随意地往岸边那些绿植藤蔓掩映下、被改造成办公空间的旧铁棚工厂一指:
“——那可唔系电影里头那个正气凛然、佛山无影脚踢遍天下无敌手的宗师咯!我讲嘅,系佢血气方刚、后生仔嘅时候!”他故意顿了顿,看到赵雄眼中掠过的兴味,才继续道:
“嗰阵时,宝芝林还未声名鹊起,黄师父同西关十三铺靓绝全城的十三姨,眉来眼去,暗度陈仓,情根深种!”老艄公一拍大腿,唾沫星子几乎要飞溅到赵雄锃亮的皮鞋上。
“但系!十三姨屋企系西关富商,点会瞧得上一个舞狮打拳、开跌打铺嘅穷武师?话明要棒打鸳鸯!黄师父一身正气,唔通学人强抢民女?嗰唯有——”老艄公做了个“溜”的手势,脸上皱纹挤成一朵老菊花,“私奔咯!”
“佢哋两个,月黑风高夜,就系从哩度——”老艄公的竹竿精准地在水面一点,位置恰好指向岸边一根缠绕着粗壮藤蔓、锈迹斑斑的巨大蒸汽管道。
“——嗰条当年通去石场嘅大烟通下面汇合!十三姨着住最靓嘅旗袍,拎住细软包袱,黄师父就背住佢嘅狮头同药箱,两个人好似惊弓之鸟,慌失失沿住我哋而家行紧嘅水道,坐住同我哩只差唔多嘅乌篷船,由我太公嘅太公揸艇,悄默默咁……”
他绘声绘色地描述着百年前的紧张场景,手指又指向远处荷塘里游弋着全息投影锦鲤的水面:“嗰时冇哩啲假锦鲤发光,水面乌漆嘛黑,只有月光同岸上火船嘅煤油灯影住。佢哋惊到心肝卜卜跳,惊住十三姨屋企嘅家丁追来,又惊住水匪劫道!”
“我太公嘅太公就劝佢哋:‘黄师父、十三姑娘,你哋咁走法唔掂当啊!冇路引,冇盘缠细水长流,连个稳阵嘅落脚点都冇,点捱到天涯海角?点解唔买份‘私奔无忧险’?包你哋一路平安到埠,仲有专人安排食宿添!’”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旁听、眼瞳深处偶尔掠过幽蓝数据流的姒晨晨,忽然用她那如蜜糖泉水般的声音,一本正经地插话,完美模仿老艄公的口吻:
“系呀系呀,赵董您睇,嗰阵时要系有我哋而家滴‘婚恋护航超级套餐’,就唔使咁惊青啦!包保奸人坚嗰种坏蛋都冇机会拦路!贵系贵啲,但系安全系数直线飙升!抗风险能力……啧啧,满分!”她说着,还像模像样地比了个大拇指,显然精准复刻了李三问小朋友穿越时候的“专业术语”。
老艄公被这AI“抢戏”也不恼,反而嘿嘿一笑,接过话头:“冇错!哩位仙姑讲得啱!可惜嗰阵时,莫讲话咩‘婚恋护航’保险,连个正儿八经嘅保险公司都冇!黄师父同十三姨,就靠住一身功夫、几分运气,同埋我太公太公哩只乌篷船,硬系闯出去咯!”
大大园中的河涌窄如羊肠,在绿意藤蔓与锈蚀管道的夹缝间九曲十八弯,宛如一条被遗忘的碧色丝绦,最终汇入稍宽些的古河——这条昔日的村心血脉,如今被悉心“复通”,倒映着两岸挂满符箓霓虹招牌的参差骑楼。
老艄公一段“黄飞鸿私奔”的古仔刚歇,竹竿轻点水面,船儿悠悠,他便又化身指江山的活地图。布满老茧的手指戳向岸边一栋被爬山虎啃食了半壁墙皮、露出斑驳青砖的岭南小楼:
“赵员外您瞅!那扇歪脖子木窗瞧见没?当年黄师父就是猫在那儿躲‘奸人坚’那衰神!”老艄公嗓门洪亮,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对面船帮,“谁承想奸人坚个扑街仔鼻子比狗还灵!摸上门来,两人就在这窄巷子里,拳风腿影,‘砰砰砰’!硬是把人家灶屋后墙,怼出两个清清楚楚、交颈叠股的人形大窟窿!喏,就是那儿——”他精准指向一处用钢板草草焊补、边缘还顽强呲着碎砖的墙面,那补丁形状,活像两个扭打在一起的抽象派门神。
船随水流,滑过几户人家。他又努嘴示意对岸一栋门楣低矮、檐角塌了半边的旧屋,神秘兮兮压低声音,嘴角却咧到耳根:“嘿嘿,打跑奸人坚嘛,黄师父总得给十三姨‘压压惊’咯!就那屋!门窗紧闭一整宿!您听听这水声——”他故意顿了顿,让船底汩汩水响衬出片刻寂静,“……是不是还留着点暖玉温香、风流汗的潮气儿?”那促狭的笑意,比廊桥下故障闪烁的符箓霓虹还晃眼。
赵雄听得是津津有味,拍着大腿几乎要把乌篷船震散架,忍不住扭头问旁边那位动作略显卡顿的“店仙”:“姒仙子,你们给这群老艄公开过‘故事创作速成班’?这编得有鼻子有眼,比说书的还溜!”
姒晨晨月白广袖轻拂,眼瞳深处掠过一丝幽蓝的数据流光,嗓音依旧甜润如蜜糖泉水,却带着AI独有的精准“拆台”:
“赵董抬举啦!哪有什么培训班?全靠老倌们自由发挥!”她纤纤玉指优雅地朝后一点,“您听听后面那船——”
只见另一艘稍大的乌篷船上,一个同样戴着斗笠、但嗓门更洪亮的老艄公,正对着船上一对古装男女和他们身后两个兴奋的小萝卜头,比划着唾沫横飞:
“……那龙太子敖丙!仗着自己是条龙,兴风作浪!卷起三丈高的恶浪就要淹了黄师父的药铺!说时迟那时快!黄师父一个鹞子翻身……”
姒晨晨收回手指,嘴角弯起一个完美又略带狡黠的弧度:“喏,反派就换成了敖丙。为啥?哄孩子嘛,水淹金山打恶龙,总比听‘奸人坚’下砒霜毒婆婆来得喜庆安全不是?咱们这古河村风景区的老艄公,人人肚里都揣着七八套本子,看人下菜碟!同一个景,能给你唱出十台不一样的戏!”
“原来如此!高!实在是高啊!”赵雄抚掌大笑,转头又问自家船上的“故事篓子”:“老人家,您这满肚子的墨水,到底哪儿灌的?”
老艄公闻言,斗笠下那张沟壑纵横的脸绽开菊花般的笑容,喉头滚动,发出砂纸摩擦般的爽朗笑声:
“呵呵呵……听得多,嚼得烂,讲得顺溜了,不就成了自个儿的玩意儿?有啥难的?”他竹竿在布满青苔的石砌河堤上轻轻一磕,船儿滑入一处挂满故障闪烁、符箓风格霓虹招牌的破败廊桥下。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声音在嗡鸣的霓虹电流声中,带着一种被岁月腌渍过的沧桑与通透:
“人活一世,瞧着都俩肩膀扛个脑袋,可内里的戏码,不也是千奇百怪才够味么?没点自己的古仔,跟那水底翻肚皮的鱼有啥两样?”他话锋收得干净利落,如同他手中那根点水的竹竿。
话音落,船身已在桥洞阴影中稳稳停住。老艄公不慌不忙,解下腰间磨得油光发亮的旧葫芦,拔开塞子,仰脖“哧溜”一声,美美地嘬了一大口。斗笠阴影下,那双浑浊却精明的老眼带着促狭的笑意,直勾勾盯着赵雄,仿佛在无声叩问:老倌我这一肚皮的“黄飞鸿野史”,赵大老板听着……是下酒呢,还是硌牙?
赵雄早已笑得前仰后合,连带那铁塔般沉默的司机嘴角都剧烈抽搐了几下,仿佛在努力镇压一场面部肌肉的叛乱。女助理的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快出残影,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显然已从这“故事经济”里嗅到了金矿的味道。
乌篷船悄然滑出廊桥的阴影,穿过一座低矮的石拱桥。水声潺潺,老艄公收了竹竿,只任船儿随波轻荡。介绍的重任,自然落回姒晨晨身上。她那带着微妙卡顿的优雅姿态,配上月白汉服,活像个从故障全息投影里走出来的古典美人。
“赵董请看,”姒晨晨广袖轻扬,精准地指向两岸几栋摇摇欲坠、却顽强披挂着藤蔓与霓虹符箓的岭南古建,“如今滴水岩的‘办公场所’,早已化整为零,散作村里满天星咯。”
她指尖点向左边一栋墙皮剥落、露出夯土、二楼木窗歪斜的旧楼:“这栋,茶马殿的落脚点。”又指向旁边一栋稍矮、门口还晾晒着咸鱼干的小楼:“听雨殿的落脚点。”再遥指对岸一栋稍大些、但屋顶瓦片明显新旧不齐、爬满绿藤的三层骑楼:“喏,清水殿的落脚点。”
她顿了顿,眼瞳中幽蓝数据流微微一闪,补充道:“四大殿里,也就宝墨殿还守着旧址那片铁皮棚子。其他的嘛,根儿都不在这大大园里头喽。”
“等等,姒仙子,”埋头记录的女助理突然抬首,镜片闪过一道求知(或曰KPI挖掘)的光芒,“您一直说‘落脚点’,而不是‘办公室’?这……有何深意?”
姒晨晨微微歪头,动作流畅中带着一丝非人的停顿感,仿佛在调取精准词库:“落脚点嘛……就是喝茶、吹水、打屁、打盹儿的地方。”她眨了眨眼,“没有棱角分明的工位格子间,没有嗡嗡作响的服务器机柜,更没有那些散发着油墨焦虑的打印机、文件柜!只有——”她手指灵活地比划着,模拟着动作,“烧水的炭炉(可能是电磁炉伪装的)、待客的粗陶碗、侃大山磨出包浆的木凳子,运气好,灶台上还能给你颠出两碟镬气十足的农家小炒!”
她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种混合着技术优越感和“装抠门”成功的傲娇神情:“咱滴水岩公司呀,如今可是百分百践行‘无纸办公’和‘无字办公’双无圣旨!”
“无纸办公我懂,”女助理的眉头蹙成了精算表,“这‘无字办公’……又是什么玄妙功法?”
“字面意思呀!”姒晨晨的声音依旧甜润,却带着AI特有的逻辑清晰,“一切痕迹,不落文字!譬如——”她广袖优雅地一展,将赵雄一行人、老艄公、乃至这晃晃悠悠的乌篷船都囊括其中,“此时此刻,我陪诸位游园,全流程皆有智能融媒体记录:影像、声音、甚至赵董您拍大腿的力道、老艄公葫芦里的酒香浓度……统统转化为数据流,实时上传洪荒服务器!这就是我的‘店仙KPI’铁证!何需再劳神费力,誊写成白纸黑字的《赵董巡园流水账》?”她下巴微抬,金属关节发出极轻的嗡鸣,一脸“看我们多先进多省钱”的小得意。
“原来如此!高明!”女助理飞快记录,镜片后的眼睛更亮了,“那尊者提的‘三无办公’……这第三‘无’,又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章程?”
这一次,连那一直如同背景板般沉默、只负责握紧方向盘的男司机,都忍不住喉头滚动,闷声插了一句,声音里充满了对未知“公司黑科技”的朴素好奇:
“对啊,还有一‘无’……到底是啥?”他的目光,第一次从水面移开,牢牢钉在了姒晨晨那张巧笑倩兮、却仿佛藏着无尽秘密的AI脸庞上。
姒晨晨那双电子眼瞳孔深处幽蓝的数据流微微加速,精准捕捉到了女助理镜片后的求知欲和男司机那难得一遇的好奇心。她月白广袖优雅地一拂,动作带着标志性的、非人的流畅与微不可查的卡顿感,仿佛精密齿轮咬合到了下一个齿位。
“那当然是——”她下巴微扬,极轻的金属轴承转动声从颈侧传来,用一种混合着AI特有的精准逻辑与“装抠门”成功的小得意,斩钉截铁道:“那当然是无人办公啊!”
话音未落,她那根由高强度碳纤维与拟真硅胶构成的手指,竟指向了自己那巧笑倩兮的、完美无瑕的脸蛋:
“喏,就拿小仙我来说吧!”她声线依旧是那副浸了蜜糖泉水般的甜润,语气却充满了“钢铁之躯”碾压“凡胎肉体”的优越感,“想我姒晨晨,若是专职做赵董您的贴身助理——端茶递水、安排行程、整理资料、应对八方……嘿嘿,不是我自夸哦,效率恐怕不会比您这位得力助手差到哪里去吧?”
她眼波流转,目光在女助理微微泛红的脸上轻轻一扫,带着点促狭的审视,仿佛在说:看,被我说中了吧?随即,她伸出三根白皙如玉的手指,在空气中晃了晃,补充了决定性的一击:“而且,我还有三个分身呢!同时处理四摊子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您有分身吗?”她眨了眨眼,那无辜又带点挑衅的表情,让“分身”这个科技碾压的优势显得格外扎心。
女助理被这直白的“人机对比”噎得一时语塞,白皙的脸颊飞起两朵红云。她下意识推了推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复杂——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店仙”光看干活效率和那随时待命、永不疲倦的劲儿……确实甩自己几条街,何况那三个神出鬼没的分身!这哪儿是助理,简直是四核处理器配了个仿真外壳!
姒晨晨看着对方吃瘪,满意地收回了目光,仿佛完成了第一步论证。紧接着,她那根“指证”的手指,如同舞台追光灯般,倏地转向了岸边!
众人循着望去。
只见在生满铁锈的巨大蒸汽管道盘绕的古榕树荫下,在符箓风格霓虹招牌投下的诡异光影交错中,一道矫健如风的银灰色身影正沿着河涌疾驰!它形似巨狼,但四肢关节结构精密异常,每一次蹬地都爆发出远超血肉之躯的力量,溅起细碎的水花。金属躯壳在斑驳的光影下反射着冷硬的幽光,头部没有眼睛,只有一个不断扫描、闪烁着幽绿光芒的感应阵列。
“那是我们的‘戍暗金刚’——曹云庵!”姒晨晨的声音带着一种介绍“镇司之宝”的自豪,又夹杂着点“看家护院我很省心”的抠门式炫耀,“他现在可有二十四只分身铁疙瘩满村撒欢呢!”
她广袖一展,囊括了视野所及的园区,语气轻松得像在说家里养了二十四只看门狗:“巡逻、警戒、异常识别、夜间照明(部分分身头顶有强光探灯)……肯比上百名三班倒还抱怨食堂伙食的保安大爷省心多了!效率?那是几何级数碾压!成本?”她伸出小拇指,比了个“微不足道”的手势,嘴角弯起完美的弧度,“电费加一点点润滑油钱罢了!”
她话锋一转,带着点“我们很有人情味哦”的腹黑式安抚:“至于村里原先那十几个被‘优化’掉的老保安头子?丢了铁饭碗是有点那啥……”她耸耸肩,肩部微型电机发出极轻微的嗡鸣,“可转头就让他们上了乌篷船,披上蓑衣戴上斗笠,成了大大园最有‘古河风味’的老艄公!”
姒晨晨的声音里充满了“你看我们安排得多好”的得意:“摇橹撑船,讲讲黄飞鸿私奔野史,收收游客的六十六块‘故事钱’,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还能顺带卖卖盲公饼!收入?嘿,比对着监控屏幕打瞌睡、担心被扣工资那会儿可高多了!一个个红光满面,精气神十足!他们说现在这日子——快活似神仙!”
她最后总结陈词,双手一摊,动作流畅得像预设好的程序,月白广袖在带着水汽的风中轻扬,指向这片融合了赛博符箓与岭南水乡魔幻感的园区:
“人手?省了。安保成本?降了。大爷们收入?涨了。游客体验?更‘原生态’了。这不就是最接地气、最‘抠门美学’的无人办公嘛!宝墨殿那帮老抠门可天天念叨我这招省了多少灵石呢!”
船行水波,曹云庵的一个分身恰好巡逻到附近,幽绿的感应阵列扫过乌篷船,似在确认身份,冰冷的金属头颅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随即又化作一道银灰闪电,无声地消失在挂满霓虹符箓的廊桥阴影深处。岸上,隐约传来某个老艄公中气十足的吆喝:“黄师父大战敖丙!六十六蚊!送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