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巴车刚停稳，车门还没完全打开，罗段勇已经蹲在老屋后墙根啃冷馒头了。他懒得看车上下来什么人，反正来的是调研团也得吃饭，是游客也得拍照，都不耽误他干点自己的事。
地上那截樟树根是他前天挖养老区地基时刨出来的，盘着像条死蛇，没人要。他盯着看了半天，忽然觉得这玩意儿要是雕个神像，说不定能换个烟钱。
他顺手捡了块碎玻璃当刀，靠墙坐着开始削。动作慢得很，削两下就停下来刷手机，黑狗趴旁边舔爪子，偶尔抬头看看他。
“你别光看着，帮忙捡点木屑。”
黑狗耳朵动了动，没理他。
他又削了一会儿，把树根翻了个面，继续磨。眼睛半闭，嘴里哼着村口喇叭昨天放的《好运来》跑调版。两小时后，一尊财神爷立在石墩上——脑袋圆，肚子鼓，眉毛弯着笑，看着像个吃多了的老头。
他拍了拍手，直接抱起雕像往村口一放，转身躺回竹椅上打盹。蛇皮袋挂在竹竿上，手机屏幕朝下。
没多久，一辆黑色轿车停下。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下车拍照，边拍边说：“这雕得有意思啊，摆我店里去，客人进门先拜财神。”
话音刚落，耳边响起系统提示音，喇叭版《好日子》猛地炸响。
【检测到潜在交易意向，判定为“艺术品吸引力”，积分+800！解锁“手工提升”技能，作品精细度自动优化。】
几乎同时，财神爷眼角的木纹微微泛光，嘴角弧度变得更自然，像是真的在笑。
男人回头一看，愣住了：“刚才没这么细吧？”
他立刻掏出钱包，“多少钱？”
罗段勇刚睁眼，揉了揉脸，比了个“八”的手势。
“八百，不讲价。”
“行！”男人二话不说扫码付款，抱着财神爷就走。
这一幕被后排另一个游客看见了，摇下车窗问：“哎，那个卖完了？我也想要一个！”
“没了。”罗段勇指了指空石墩，“下一个下个月出。”
那人急了，追上去拦住买主：“你这人怎么回事？见东西就抢？这叫民俗文化懂不懂？应该排队预约！”
“我哪知道你要买？我又不是插队。”
“你不该抢先下手！”
两人越吵越凶，声音越来越大，围观的人渐渐围成一圈。
有老人拄拐过来瞅热闹，还有小孩爬到拖拉机轮胎上看。赵铁柱从食堂探头看了一眼，又缩回去忙去了。
罗段勇慢悠悠起身，走到两人中间，一手按在一个肩上。
“急啥，让系统先跑会儿。”
他转头对后来的游客笑了笑：“招财童子正在设计稿阶段，您要是感兴趣，可以留个电话，优先通知。”
人群哄笑。
两个争执的男人也愣了一下，松开手。
“真有下一件？”
“当然，我这儿还有一堆树疙瘩等着开光呢。”
系统提示再次响起。
【检测到群体争执化解，积分+300】
他摸了摸裤兜，嘴角往上扯了扯。
这时，又有几辆车陆续停下。有人专门冲着财神爷来的，听说卖了，失望地站在原地张望。有人问能不能定制土地公、关公、甚至观音像。
“都能做。”罗段勇靠回竹椅，“但一个月只出一件，抽签决定买家。”
“那我能拍个视频发抖音吗？”一个女孩举着手机问。
“随便拍。”
她立马架起支架直播。
“家人们快看！这就是传说中的懒人村！树根雕的财神爷卖八百，老板当场抢购还差点打起来！”
弹幕刷得飞快。
“真实！”
“我也想抢一个！”
“主播代购不？”
罗段勇没再说话，闭上眼假寐。手机在蛇皮袋里震个不停，全是未接来电和消息提醒。
黑狗趴到了财神爷原来的位置，守着石墩，像在站岗。有人靠近拍照，它就抬头看一下，确认没动手才继续低头舔爪子。
李二伯远远站着看了半天，转身回家翻出一堆旧木料。王婶从小卖部探出身子，盯着村口人流直咂嘴。
“这小子……又搞出名堂了？”
她犹豫片刻，回屋翻出手机支架，插上电，摆在柜台前。镜头对着货架，按下录制键。
“今天给大家看看我们村特产——辣条、泡面、矿泉水……”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还有隔壁罗段勇雕的那个财神爷同款石头底座！限量发售！”
直播间人数从个位数跳到三位数，还在涨。
罗段勇睁开一只眼，瞥见王婶那边动静，没吭声，重新闭上。
手机又震。微信弹出一条新消息：
“勇哥，文旅局说咱们村要申报‘民间工艺示范点’……”
他没回，伸手摸了摸竹椅扶手上的木刺，心想下次雕个弥勒佛，得换个大点的树根。
黑狗突然站起来，冲村口吠了两声。一辆面包车停稳，下来三个穿汉服的年轻人，扛着相机直奔石墩。
“这真是村民自己雕的？”
“要不要做个幕后纪录片？”
“我们可以合作文创品牌！”
罗段勇依旧躺着，眼皮都没抬。
“先交定金，排号等消息。”
其中一人掏出二维码扫码，备注写：“预订关公像，加急。”
系统提示音第三次响起。
【检测到连续商业咨询事件，积分+200】
他嘴角微动，手指轻轻敲了敲椅子边缘。
远处，王婶的直播间已突破一千人在线。她正举着一包辣条大声介绍：“这是我们本地风味，吃了发财！”
弹幕飘过一行字：
“你家有财神爷吗？没有的话我不下单。”
王婶一愣，回头看了看空荡荡的货架。
她猛地站起身，翻出记事本，写下一行字：
“联系木材厂，找类似树根。”
然后她走出柜台，站在门口望着罗段勇的方向，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
罗段勇睁开眼，看向她。
两人视线撞了一下。
他抬起手，晃了晃手机。
她立刻低头，假装整理商品。
黑狗打了个哈欠，趴在石墩旁，尾巴轻轻扫着地面。
一辆外地牌照的SUV缓缓驶入村口，车顶绑着行李架，副驾女乘客举起手机开始录像。
司机问：“这真是那个网红村？”
“对！就是那个狗会开车、人躺着赚钱的地方！”
车停稳，两人下车直奔石墩。
发现雕像没了，男的立刻喊：“谁买走了？多少钱？我加五百收！”
罗段勇从竹椅上坐直，慢悠悠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
他新建一条记录，标题写着：
“懒人文创产品开发计划”
下面列了几行字：
1. 招财童子（待设计）
2. 弥勒佛（需大树根）
3. 月老像（情侣款，可双雕）
4. 开光仪式直播（收费观看）
他刚打完字，黑狗突然冲到他脚边，用嘴叼来一张纸。
是张打印的小广告，上面写着：
“专业雕刻团队入驻洽谈——打造乡村艺术IP”
他扫了一眼，随手折成纸飞机，一甩手扔出去。
纸飞机飞过石墩，越过小卖部门口，最后卡在电线杆上，晃晃悠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