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骁站在反应堆测试区外,主屏幕上的共振幅值已经回落至安全区间。他摘下耳机,确认C区运行稳定,转身走向休息室。门锁显示苏婉柔仍在休眠状态,防护服未脱,脸侧那道油印还在。他没再推门进去,只是在门口停了两秒,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三分钟后,外交专车抵达研究所门口。穿黑西装的男人递来一份加密文件:“日内瓦技术峰会临时增补议程,您必须立刻出发。”
陈骁没问为什么。他把红笔塞进胸前口袋,拉上工具包拉链,头也没回地走了。
飞机落地日内瓦时天刚亮。他没换衣服,工装裤上的机油斑点干了,变成深褐色。手套也没换,右手食指处裂开一道小口。他提着工具包走出机场,专车直接开进会议中心后门。
会场里已经坐满了人。大屏幕上滚动着各国代表名单,龙国的名字被排在倒数第三位。威廉·布莱克正站在演讲台旁,左手转动一把银质拆信刀,刀尖划过空气发出轻微的嗡鸣。
他看见陈骁进来,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笑了。那笑容很标准,像练习过千百遍。
“各位,”威廉拿起话筒,声音温和,“我们常说技术无国界。但现实是,有些国家的技术,就像这把刀——精美,但一碰就碎。”
他加重手腕力道,刀尖在灯光下闪出一道银光。全场安静下来,不少人点头。
陈骁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工具包放在腿边。他没看威廉,而是盯着那把刀。刀柄上有细微划痕,说明经常使用。刀身反光映在大屏幕上,正好打在“龙国代表团”几个字上。
轮到陈骁发言时,他站起来,脚步平稳。威廉站在台边没走,手里还拿着那把刀,继续缓慢转动。
两人交接话筒的瞬间,威廉忽然用力一拧。金属疲劳加上长期磨损,刀尖“啪”地一声断裂,直射而出!
前排有人惊叫。镜头对准了飞出的刀片。
陈骁抬手,食指和中指夹住刀片边缘,动作干脆利落。他没停下,转身走向黑板。
全场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他用刀片当笔,在黑板上开始写公式。第一行是能量输入项,第二行是等离子体约束时间,第三行引入磁场梯度修正系数。笔画清晰,速度极快。
台下有专家掏出手机拍照。一个德国教授猛地坐直了身体。
公式一路推进,中间没有停顿,没有涂改。最后他在末尾写下“η≥1.3”,收笔干脆。
“真正的刀,应该这样用。”他说完,把刀片轻轻放在讲台上。
没人鼓掌。所有人都愣住了。
威廉站在原地,手里只剩刀柄。他的笑容僵在脸上,嘴角微微抽动。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发紧。
台下开始骚动。有人低声念出公式里的关键参数,越念声音越大。一名俄罗斯代表突然站起来,盯着黑板看了十秒钟,又缓缓坐下。
陈骁没再说话。他拿起工具包,转身走下台。
经过威廉身边时,对方伸手想拦,但他只是侧身避开,脚步没停。
后台通道狭窄,灯光昏暗。一名工作人员迎面走来,举着摄像机想采访,陈骁摇头拒绝。那人还想追问,却被另一名便衣拦住。
他走出会议中心侧门,清晨的风刮在脸上。街上行人不多,远处有电车驶过。他摸了摸胸前口袋,红笔还在。
手机震动了一下。赵铁柱发来消息:“南海信号源消失了,是不是咱们的系统起作用了?”
陈骁回复:“不是咱们,是我的。”
他收起手机,抬头看了眼天空。云层很薄,阳光透下来,照在会议中心玻璃幕墙上。那上面还映着刚才的画面——黑板上的公式,完整的,没有一处错误。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司机下车开门,是国安的人。
“回机场吗?航班已经安排好了。”
陈骁没上车。他说:“先去趟邮局。”
司机一愣:“邮局?”
“寄东西。”他从工具包里拿出笔记本,翻开一页,那片银色刀片夹在里面。他把它取出来,放进信封,写上地址:滨海城东区汽修厂,收件人:小学生王磊。
寄件人栏他没写名字,只画了个核符号。
车启动后,他靠在座椅上闭眼休息。手机又响了。是苏婉柔发来的消息:“你走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看了很久,删掉,重新打字:“怕你又要查我手套。”
发完,他把手机倒扣在膝盖上。
飞机起飞时,日内瓦上空飘起了细雨。会议中心大屏幕上正在重播刚才的片段。导播特意放大了黑板上的公式,一行一行慢放。
画面定格在最后一行:“η≥1.3”。
镜头缓缓下移,讲台上那把断掉的拆信刀静静躺着,刀柄朝上,像一座歪斜的纪念碑。
陈骁坐在靠窗位置,耳机里播放着反应堆音频录音。这是他临走前从系统导出的最后一段数据流。水流声、金属震颤、信号滴答,全都清晰可辨。
他把手伸进工具包,摸到了那支红笔。这次没往口袋里塞,而是握在手里。
落地滨海城时天还没亮。他提着包走出机场,没等接机的人。路边有辆出租车,司机打着哈欠。
“去哪儿?”
“城东老城区,汽修厂。”
车开起来,路灯一盏盏往后退。他望着窗外,看到一家便利店门口贴着告示:今日供暖温度上调两度,请市民注意通风。
他扯了下嘴角。
车拐过最后一个路口,厂区铁门出现在视野里。门半开着,里面传来敲打金属的声音。几个孩子蹲在地上,围着一台报废的发动机拆零件。
他下车,付钱,司机走远。
他站在门口,摘下手套,擦了把脸。然后卷起袖子,走进院子。
王磊第一个看见他,喊了一声:“陈老师!”
他应了一声,从包里拿出新买的螺丝刀递过去。
“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