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的手慢慢从龙椅扶手上抬起来，指尖还残留着刚才用力时的发麻。他没有擦脸上的痕迹，只是坐得更直了些。屏幕上的字还在——“明成祖朱棣”，白底黑字，清清楚楚。
这不是谁私下写的野史，也不是哪个臣子为了讨好皇帝编出来的功劳簿。这是后人记下的正经历史，堂堂正正摆在书里，让所有人都能看见。
他心里那股劲儿还没散。
刚才那一幕幕画面在他脑子里转：朱棣骑马进城，百官低头；船队出海，旗子飘在大洋上；北征蒙古，大军踏雪而行。那个瘸了腿的老四，没靠他这个爹给的名分，硬是打出一片天。
可越是这样，他心里越不是滋味。
赢了又如何？打下江山的人，最后都怎么样了？
他盯着屏幕，喉咙动了动。声音不高，但很稳：“程超。”
现代宿舍里，程超正靠在椅子上，眼睛盯着手机屏幕。数据曲线还在跳，朱元璋的情绪值刚从峰值滑下来一点，又开始往上爬。他知道这老头要说话了。
“我在。”他回了一句，手指搭在播放键边上，没动。
“咱问你个事。”朱元璋往前倾了半寸，“老四之后，大明……还能撑多久？”
这话一出，咸阳宫里的嬴政抬起眼。他原本在想学堂的事，打算回头让郡守们报上来一批识字的孩童集中教习。可这一句问出来，他的心思立刻转了方向。
刘彻搁下了笔。他刚才还在琢磨西域那边要不要派个文官去办个学馆，结果朱元璋这一问，让他一下子想起了自己死后的事。昭帝年幼，霍光掌权，那些年到底算不算汉家天下，他自己都说不清。
李世民坐姿没变，但眼神变了。他一直觉得贞观之后就是开元，儿子治儿虽然平庸些，好歹也没闹出大事。可现在听朱元璋这么一提，他也开始想：后面的皇帝，真能守住这份基业吗？
赵匡胤低头看了看自己袖子里那张纸，上面写着“立国靠兵，传国靠人”。他本以为想通了，可这一问，又把他拉回了现实。他两个儿子争过位，弟弟光义继位后，子孙一代不如一代。宋朝到底能走多远，他其实一直没底。
五个人都没出声，全都等着。
程超抿了下嘴。他知道这个问题不能随便答。这些帝王里，哪个不是杀伐决断惯了的？要是直接说“你家二百多年就完了”，搞不好下一秒就有谁要冲进屏幕找他算账。
但他也不能不说。
“后面还有故事。”他说，“我会继续放。”
就这么一句。
嬴政皱眉。他不喜欢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他当年统一天下，说一不二，最烦别人打哑谜。
“什么叫还有故事？”他开口，语气带着点压，“寡人要看的是实情，不是听你说书。”
刘彻也接话：“对，是成是败，是兴是亡，总得有个说法。难道后人连这点明白都不给？”
李世民没急着说话，只看着程超的方向，眼神平静，但意思很明显：你说一半藏一半，我们陪你耗得起？
赵匡胤倒是没开口，但他把袖子里那张纸又摸了出来，重新展开，盯着那八个字看了两秒，然后轻轻折了个角。
朱元璋没动怒。
他只是把手放在膝盖上，两只手掌慢慢合拢，指节微微泛白。他不是没听懂程超的意思，他是不想逼太紧。逼急了，人家一关视频，啥都看不着了。
可他心里那根弦绷得越来越紧。
他想起自己登基那天，跪在太庙前磕头。他对祖宗发誓，要让朱家江山万世永存。他杀了胡惟庸，砍了蓝玉，连李善长那么老的功臣都不放过。他以为只要把所有可能威胁皇位的人都除掉，儿子孙子就能安安稳稳坐着。
结果呢？
太子早死，皇孙软弱，最后还得靠一个被他骂作“逆子”的儿子撑起整个天下。
而现在，这个儿子被写进了正史，成了“成祖”。
那之后呢？
谁来管这摊子？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却更沉：“程超，咱不求你知道千年后的事。你就说一句，老四拼了一辈子，这份江山，最后有没有被人糟蹋？”
这句话问完，殿内彻底静了。
连风声都没有。
嬴政的手搭在案边，指甲轻轻刮了一下竹简边缘。
刘彻盯着地面，眉头锁成一团。
李世民缓缓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多了几分凝重。
赵匡胤把纸条塞回袖子，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
程超坐在椅子上，感受到手机震动了一下。系统提示：**用户情绪波动剧烈，建议平稳输出内容。**
他没理会提示。
他知道这些人不是在听故事，他们是在找答案。
找一个关于“传承”的答案。
“接下来的内容，会讲迁都。”他终于开口，“讲北京城是怎么建起来的，讲朝廷怎么管北方边境，也讲后来的皇帝怎么处理藩王、怎么应对外敌。”
他顿了顿，看着数据条还在往上跳。
“还会讲，一个国家，是怎么一点点变强，又是怎么一点点松懈，最后走到尽头的。”
朱元璋听着，一句话没说。
但他的呼吸变了。不再是刚才那种带着欣慰的平稳节奏，而是短促、有力，像战场上发现敌情时的反应。
“你是说……大明最后没了？”他问。
“我说了，后面还有故事。”程超重复了一遍，“你们会看到全过程。”
嬴政突然冷笑一声：“寡人明白了。你这是要把我们的命脉，一截一截拆开来看？”
刘彻摇头：“不是拆，是晾。像晒腌肉一样，把几十年上百年的兴衰，全摊在光底下。”
李世民开口：“若真是如此，倒也不坏。至少我们知道，哪些路能走，哪些坑该绕。”
赵匡胤点头：“哪怕结局不好，只要过程清楚，也算没白看这一遭。”
朱元璋没说话。
他只是盯着屏幕，仿佛已经看到了接下来的画面。
程超按下播放键。
画面一闪。
一座巨大的城市出现在眼前。城墙高耸，宫殿层层叠叠，中间一条中轴线贯穿南北。镜头缓缓推进，穿过城门，直入皇宫。
画外音响起：“永乐十九年，明朝正式迁都北京。从此，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朱元璋猛地抬头。
“北京？”他声音一沉，“那是我老家凤阳的北边！老四把朝廷搬到那儿去了？”
“不止。”程超说，“他还修了紫禁城，设了东厂，派郑和七下西洋。”
“西洋在哪？”刘彻插嘴。
“很远。”程超答，“过了南海，穿过马六甲，能到非洲。”
嬴政眉毛一挑：“这么远的地方，他也派人去了？”
“去了。”程超点头，“而且不止一次。”
李世民低声：“这手笔……比当年张骞通西域还大。”
赵匡胤皱眉：“可打仗靠的是近处根基，跑那么远做什么？”
“展示国威。”程超说，“也让外面知道，大明不是好惹的。”
朱元璋听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当年定都南京，觉得这儿山川险固，足以立国。可朱棣倒好，直接把朝廷搬到了前线。
那是要跟北元拼命啊！
“他不怕守不住？”朱元璋问。
“他怕。”程超看着数据反馈，“但他更怕退。一旦退了，以后就再也别想往前迈一步。”
朱元璋沉默了。
他忽然懂了。
朱棣不是不知道危险。
他是明知危险，还要往上冲。
就像他当年打陈友谅、灭张士诚一样，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也要咬住敌人不放。
这才是真正的“守江山”。
不是躲在宫里杀人立威，而是站在最前面，替后人扛住风雨。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屏幕：“接着放。”
程超没动。
“后面还有更难的。”他说，“等你们看完，就知道为什么有些事，非做不可。”
朱元璋盯着他，眼神锐利：“你有答案，为什么不一次性说完？”
“因为。”程超直视前方，“你们得自己看明白。光听我说，没用。”
嬴政冷笑：“寡人倒要看看，你能藏到什么时候。”
刘彻抚案：“那就让我们亲眼瞧瞧，这大明的筋骨，到底有多硬。”
李世民轻声道：“或许，真正的治世之道，就藏在这一步步的选择里。”
赵匡胤默默掏出炭笔，在纸上写下四个字：**步步为营**。
朱元璋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重回屏幕。
画面正在切换。
一支庞大的船队停靠在港口，桅杆林立，旗帜飞扬。士兵列队，官员持节，一个身穿蟒袍的太监站在船头，手持令旗。
“永乐三年六月十五日。”画外音响起，“郑和率领两万七千余人，乘坐六十二艘宝船，自苏州刘家港启航，开启第一次下西洋之旅。”
朱元璋瞳孔一缩。
“两万多人？六十二艘大船？”他声音发紧，“老四哪来的钱养这么多人？”
程超没回答。
他只是看着屏幕，看着那段即将展开的历史。
看着五个帝王屏息凝神，等待下一个画面的到来。
船帆缓缓升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