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好时间,周秀兰才吩咐王妈妈到各院将四位姑娘唤来,带她们一起前往玉星楼。
当她听说六丫头已提前出府,心中甚是不满,批判她没将长辈放在眼里。
周秀兰与王妈妈单独乘坐一辆马车,三位姑娘则共乘一辆。
周秀兰自信,通过今日之举能够为六姑娘证明清白,她更自信会让老爷像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老爷的心思大部分用在辅佐陛下处理国事上,自然对后宅之事关注得少些,尤其对他身边的女人了解得不够,要不怎么会被她几句花言巧语蛊惑?不仅掏银子,还吩咐连生尽力协助。
有老爷拿银子,免去她这位长辈开口向晚辈讨要银子。尽管是为六丫头办事,她一定会爽快拿出,可周秀兰担心六丫头问得仔细,提前瞧出她的用心,便索性避开她。
王妈妈一路担心不已,忍不住表达道:“我还是担心。”
“老爷只让我消除流言,为六丫头证明清白,我都是按照他的要求办事,有什么好担心的?”
“老奴担心您是玩火自焚。”
“玩火自焚总比憋屈地活着强?我若玩火自焚,也要拉上老爷一起。”
王妈妈见劝解无用,只能默默垂首,不再多言。
后面的马车上,姐妹三人坐在一辆车中,开始甚少说话。
主要因为郁婉欣看上去不怎么高兴,郁嘉柔和郁嘉梦担心随便一句话惹得对方恼怒,若在外面吵起来,有损郁家颜面。
偶尔姐妹两人低声交谈几句,语气谨慎,目光总不自觉地瞟向郁婉欣。
郁婉欣难过并非因为萧素娥,而是因父亲坚持要将她许给沈知许,她要想办法在沈家上门提亲前改变父亲的想法。六妹和哥嫂已靠不住,她只能靠自己。可她势单力薄,又失去娘这座大靠山,哪有能力让父亲改变想法?
想到父亲的转变,离开清芷园时,她壮着胆子走到和煦院门口,犹豫了好一阵,还是没敢迈开步子进去直接告诉父亲她不乐意,终是收回脚步,悻悻地回到漱玉轩。
她想不通,六妹以前比她的胆子小多了,为何能独自一人大胆踏入和煦院?还能跟父亲单独说话?
反正她不敢,哪怕父亲现在有所改变她也不敢。不敢的同时还有不习惯带来的心理障碍,从小父亲连她抱都没抱过,更别提单独交谈,想着都别扭。
该如何是好?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因伤心和着急,一上马车便懒得搭理四妹和五妹。
郁婉欣羡慕她们姐妹二人,还能没心没肺地露出笑容,不如讥讽两句,也好疏散心中的烦闷。
“听说三娘开始念经礼佛,跟出家没两样,你们姐妹竟还笑得出?”
三姐突然搭话,姐妹二人不好不理会。
郁家梦说:“我不笑,难道要哭?或是像三姐一样哭丧着脸不成?我可不想一脸苦瓜相净讨人嫌。”
“你!”讥讽不成,却被骂苦瓜脸,郁婉欣忍住怒气,“我是姐姐,你对我说话尊重些。”
“三姐若尊重我,我自然尊重你。”郁嘉梦转向郁嘉柔,“四姐,你说呢?”
郁嘉柔尽量将声音放得柔和些:“三姐有所不知,我娘虽跟出家没两样,可她对现在的生活没有不满。我娘既然心甘情愿享受其中,我们姐妹又何必不高兴?”
郁嘉梦也改变了语气,应和道:“是啊,三姐,很多事情我们无法做主,唯一能控制的便是自己的情绪,高兴也是一天,不高兴也是一天,为何不选择高兴些?二娘已经那样,你不要被她影响,高兴些,什么都会好起来。”
两位妹妹突然说些宽慰的话,郁婉欣有些不适,可比单独面对父亲的不适好适应许多,毕竟她与姐妹二人从小斗嘴斗到大,在斗嘴中互相熟悉着对方。
“你们姐妹今日跟往常很不一样?”
郁嘉梦回道:“我和四姐一直没变,是三姐变了,才觉得我们不一样。”
“你们以前从不对我说安慰的话,今日却说,到底是为何?”
郁嘉柔轻声道:“三姐以前从来没在我和五妹面前表现得伤心,每次见到我们总是高高在上,说话还带着刺儿,我们姐妹哪有机会说些安慰的话?今日你却不同,伤心全写在脸上。刚才的话虽带些讥讽之意,却没有以前那般张扬,我和五妹才忍不住说些安慰的话。”
郁婉欣才意识到原来人有时表现得脆弱些,反而能换来旁人的善意,尤其是在家人面前。
“我娘利用三娘,你们不埋怨我?”
“怎么不埋怨?”郁嘉梦没好气地回应道,很快又变得平静,“可二娘对我娘做的事与她们对六妹做的事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我要是六妹永远不会原谅她们。六妹却不计较,不仅原谅了我娘,还放了何妈妈与乔妈妈,甚至重用秋红。我和四姐深受感染,决定不再跟三姐计较。大家是亲姐妹,计较来计较去伤害的还是自家人,最终也会累及自身。”
郁婉欣心头微微颤动,眼眶竟有些发热:“不过是六妹的伪装,你们不要被她骗了。”
“伪装?三姐怎会如此理解?”郁嘉柔强调道,“六妹若是伪装,又岂能轻易放了何妈妈与乔妈妈?又岂能在逸心斋时父亲征求她的意见,她却没有趁机让父亲严惩二娘和我娘?三姐说话要摸摸自己的良心。”
六妹放了乔妈妈与何妈妈的事,郁婉欣找不出任何理由反驳,可逸心斋内六妹说的话她却并不认同。
“她在逸心斋说的话不过是为了讨好父亲,你们两个难道瞧不出来?父亲舍不得严惩我娘和三娘。六妹何等聪明,她才不会说出违背父亲心意的话。说到底她就是自私,哪怕救人也不过是想收买人心。你们两个已被她收买,竟然不自知,还一再替她说话。”
郁嘉柔和郁嘉梦互相对视一眼,她们怎么都没想到三姐会如此理解六妹,恐怕是因三皇子的原因。
郁嘉梦好言劝道:“三姐难道还要因三皇子针对六妹不成?依我看六妹对三皇子无意。”
若说以前的郁婉欣对六妹只有讨厌与不满,如今却变得复杂许多,她既恨三皇子说出要娶六妹的话,又隐隐羡慕她那份从容,又嫉妒她能轻易赢得四妹和五妹的维护,更佩服她能在父亲面前说上话,连她郁婉欣为了自己的前程都不得不去清芷园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