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晏站在307病房门口，手里那张体温记录表还没收回去。陈雪盯着她，眼神像在看一个突然闯进手术室的外行。空气安静得能听见点滴管里液体滑落的声音。
“巡查记录？”陈雪终于开口，声音有点抖，“现在交？”
“是啊。”苏清晏把表格递过去，“我这人习惯当场做完的事当场交，不然容易忘。”
陈雪接过纸，手指蹭到了苏清晏的手背。冰的。
她转身回病房，关门的动作比之前重了一点。苏清晏没动，等了三分钟，才慢悠悠走回护士站。坐下前，她顺手摸了下口袋——手机还在，电量87%。
打开浏览器，输入“利安 妥 XN-937”。
搜索结果跳出来第一条就让她眯起了眼。
【国家药监局公告：暂停“利安 妥”（XN-937）临床试验，原因：受试者出现严重肝损伤及心律失常，不良反应率高达62%】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该药品未获上市许可，禁止用于临床治疗。**
苏清晏嘴角抽了一下。好家伙，这不是药，是催命符。
她继续翻，找到一家生物科技公司的新闻稿，标题写着《抗肿瘤新药利安 妥Ⅱ期临床取得突破性进展》。点进去一看，配图里的研发负责人穿着白大褂，笑得像个天使。文末却悄悄注明：“试验因安全性问题于三个月前中止。”
她冷笑出声。突破性进展？进展就是送走六个病人？
笔记本摊开，她写下三行字：
1. 药没批 → 不能用
2. 有剧毒 → 用了算投毒
3. 收钱用 → 还是投毒，但加了服务费
合上本子，她抬头看向走廊尽头。307病房的灯还亮着。刚才那个被注射的老人，现在应该已经睡了。或者，快死了。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种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家医院？是谁决定用的？谁在背后签字放行？
她想起陈雪打针时的动作。熟练，但手在抖。不是害怕扎不准，是怕扎下去之后会发生什么。
这人知道这是错的。但她还是做了。
苏清晏掏出手机，把药监局页面截图保存，又把批号拍下来存进加密文件夹。做完这些，她靠在椅子上，假装闭目养神，脑子却转得飞快。
有钱人交钱保命，没钱人交命换钱。
这家医院玩的不是医疗，是资源置换。把穷人的身体当成试验田，拿他们的命去填资本的窟窿。反正家属不来，没人闹，死了一个再换下一个。
最骚的是，他们还搞了个“特别服务费”的名目，听起来像是升级版护理，其实是买断生死权。
她越想越气，但脸上一点没露。规则被践踏成这样，她反而冷静得可怕。
这时候，陈雪回来了。
脚步很轻，像是怕惊醒什么。她走到护士站另一头，开始整理交接单。苏清晏睁开眼，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起身，从保温桶里倒了杯热水。
“给。”她把杯子推过去。
陈雪愣住。“给我？”
“值夜班喝点热水总没错。”苏清晏坐回原位，“不然半夜跑厕所影响工作。”
陈雪接过杯子，没喝，放在桌上。热气往上飘，照得她的脸忽明忽暗。
“你们经常用这种没名字的药吗？”苏清晏问。
杯子晃了一下，水洒出来，滴在纸上，晕开一片蓝。
“什么药？”陈雪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就是刚才那个。”苏清晏语气平淡，“瓶上没标签，也不在用药清单里。它叫利安妥，XN-937，本来在做抗癌试验，结果因为吃死人太多被停了。”
陈雪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掐进了掌心。
“你查了？”
“顺手。”苏清晏翻开笔记本，“我还查了近两个月死亡患者名单。八个，全是交了‘特别服务费’的。年龄最大七十二，最小五十三。共同点：家人不在本地，经济条件差，病历显示术后生命体征正常。”
她顿了顿，“然后他们都在二十四小时内突发器官衰竭。”
陈雪没说话，头垂得很低。
“我想问个问题。”苏清晏看着她，“如果出了事，责任算谁的？是你写的注射记录，还是王浩签的医嘱，还是院长批的费用单？”
这句话像一把刀，直接捅进了陈雪的防线。
她抬起头，眼眶发红。“我……我只是按流程走。”
“谁定的流程？”
“院长说这是新疗法……说是能提高存活率……”
“那你信吗？”苏清晏打断她。
陈雪张了嘴，没发出声音。
“你不信。”苏清晏替她说，“你每打一针都怕出事，所以动作快，不敢看病人眼睛。你不是坏人，你是被绑上贼船的普通人。”
陈雪的眼泪掉了下来，砸在桌面上。
“我不敢停……我说了实话会被开除……我没资格做护士了……我妈妈还在化疗……我需要这份工资……”
苏清晏没安慰她。这时候说“没事的”才是最恶心的。
她只问了一句：“这药是谁配的？药房？还是有人单独送来？”
陈雪摇头。“每周三晚上，一辆黑色面包车会停在后门。穿白衣服的人下车，把箱子交给王浩。我们拿到的就是分装好的小瓶，没有说明书，也没有批号登记。”
“运输、接收、使用，全绕过正规流程。”苏清晏冷笑，“这不是医疗，是黑市交易。”
她合上笔记本，心里已经有数了。
主线任务要的三项证据，现在有了第一项：非法使用未获批实验药物。
但这还不够。光有药名和批号，只能证明违规用药。要想扳倒整个链条，还得找到资金流向和高层指令。
她正想着，护士站的打印机突然响了。
一张缴费单自动吐了出来。
苏清晏拿起来一看，患者姓名空白，项目栏写着：“特殊支持服务”，金额：八千元。
付款方式：现金。
备注栏有一行手写小字：“利安妥已注入，观察反应。”
笔迹和她在消防通道捡到的那张便签一模一样。
别信王浩。
这张纸是谁留的？为什么帮她？
她盯着那行字，脑子里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难道上个世界的林晚，真的 somehow 渗透到了这里？
不可能。但她又没法解释这一切。
这时，陈雪低声说：“下周三……还会送药。”
苏清晏抬头。
“你要做什么？”陈雪问。
“等车来。”她说，“拍下车牌，录下交接过程。顺便看看，是谁亲手把毒药交到医生手里的。”
陈雪脸色变了。“你会被发现的。”
“所以我不会一个人行动。”苏清晏看着她，“你愿不愿意，在那天假装系统故障，把监控录像循环十分钟？”
陈雪猛地站起来。“不行！我不能——”
“你可以。”苏清晏打断她，“因为你现在已经参与了非法用药。一旦事发，你是共犯。但如果你配合调查，提供内部证据，可以争取从轻处理。”
“你不是医生……你凭什么决定这些？”
“凭我知道法律怎么判。”苏清晏直视她，“也凭我现在是唯一能帮你脱罪的人。”
陈雪嘴唇发白，手指紧紧抓着桌沿。
“我……我得想想。”
“行。”苏清晏点头，“你想吧。但我提醒你，有些选择拖久了，就没得选了。”
她站起身，走向档案柜，顺手把空杯子放进清洗池。回头时，看见陈雪还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张湿漉漉的交接单。
走廊灯光惨白，照得地面像结了一层霜。
苏清晏回到座位，打开手机，进入系统后台。
【主线任务进度：揭露私立仁心医院黑幕】
- 已获取证据①：非法使用未获批实验药物（利安妥 XN-937）
- 待获取证据②：资金流向记录
- 待获取证据③：高层决策书面指令
【秩序值+50】
【提示：底层执行者动摇中，建议推进策反进程】
她关掉界面，深吸一口气。
这场仗才刚开始。
但她已经摸到了对方的命门。
凌晨两点十七分，307病房的监护仪发出持续警报。
苏清晏立刻起身，朝病房走去。
陈雪跟在后面，脚步虚浮。
门打开的一瞬间，床上的老人四肢抽搐，口吐白沫，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
“准备抢救！”苏清晏喊。
陈雪站在原地没动，脸色惨白如纸。
苏清晏回头看她，只说了一句话：
“这就是你说的新疗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