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的几天,潘红梅家接连出现怪事。
先是潘红梅家菜地的菜苗,一夜之间被人拦腰掐断了大半。
绿油油的白菜、萝卜苗蔫头耷脑地躺在地里,看着就让人心疼。
潘红梅捏着被掐断的菜苗,心里明镜似的。但是,没有证据谁也没办法。
她叹了口气,转身回家扛了锄头来补种新苗。
路过孙寡妇家门口时,孙寡妇倚着门框假惺惺地问:
“红梅妹子,菜地咋了?遭了畜生?”
“不是畜生,是人心坏了。”潘红梅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语气平静,
“不过没事,苗断了能补种,人心要是坏透了,可就补不回来了。”
孙寡妇的脸腾地红了,悻悻地关了门。
这事被路过的王大娘看在眼里,她私下里跟人说:
“孙桂兰那点心思谁不知道?红梅也是好性子,换旁人早闹翻天了。”
可孙寡妇还不死心。
怎奈,村里没人再信她的话了。相反,大家都越发敬重潘红梅,说她她待人实诚,对孟弟掏心掏肺,就算被人一再刁难,也始终没丢了体面和善良。
这些话,彻底激怒了孙寡妇,在嫉妒心的怂恿下,她几乎疯狂了,思来想去决定改变策略,从孟弟身上找突破口。
这天午后,阳光暖融融的照着大地,孟弟正蹲在村边的草垛旁翻找蛐蛐。
孙寡妇悄悄绕到她身后,手里攥着块水果糖,像哄小鸡似的唤她:
“孟弟,好孩子,过来,来婶子这儿。”
孟弟抬头看见是她,想起娘说过“少跟孙奶奶说话”,便犹豫着没动。
孙寡妇却主动凑过去,把糖塞进她手里,指尖摩挲着她的头发,语气软得像棉花:
“傻孩子,怕啥呀,婶子疼你。”
水果糖的甜味在嘴里化开,孟弟抿着嘴,还是没说话。
孙寡妇往四周瞥了瞥,见没人,就蹲下来,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
“孟弟,你是不是觉得,潘红梅不是你亲娘?”
孟弟愣了愣,点了点头,娘早就跟她说过,她是被收养的。
“这就对了。”孙寡妇眼睛一亮,声音更神秘了,
“她不是你亲娘,心里哪能真疼你?你以为她给你做新衣服,就是真心对你好吗?
她那都是做给村里人看的,想让大伙儿夸她心善!”
孟弟皱起小眉头,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
孙寡妇嗤笑一声,拿手帕擦了擦孟弟的嘴角,
“前天我看见她买红糖了,是不是买给你吃?还有你家里的鸡蛋是不是都给孟花和孟梅吃了?”
小孟弟轻轻点了点头。
孙寡妇见状心中一喜,继续说道:“我都说对了吧?潘红梅就是不疼你,把好吃的都给她亲闺女吃了,还有,你亲爹娘把你送给她扶养时,还给了她好几块银元呢!这你还不知道吧?
潘红梅都偷偷藏起来了,她不告诉你就是想霸占你的东西。”
“银元是啥?”孟弟听不懂,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
“就是能换好多好多糖、好多新衣裳的宝贝。”
孙寡妇比划着:“她不给你吃饱,不让你穿暖,还打你,就是怕你以后长大了,跟她要这些东西。
你以为她收养你的是为你好?其实她早就想把你撵走了,你走后银元就全都是她的了。她会给孟花和孟梅卖好吃的,买好看的衣服穿。”
她越说越真,眼眶都红了:
“可怜的孩子,你亲爹妈要是知道,哪能让你受这份委屈?
潘红梅就是个黑心肝的,她对你的好都是装的,等她的孩子都长大了,用不上你了,就该把你赶出门了!”
孟弟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手里的糖也不甜了。
她想起有一次自己打碎了碗,娘确实说了她两句,还让她罚站了一会儿;
她想起娘总是说孟花和孟梅小,啥事都让自己让着她们;
她想起奶奶总是把好吃的,偷偷都给孟军;
……
这些原本平常的事,被孙寡妇添油加醋的一说,竟都变了味。
“那……那我该咋办?”孟弟抽噎着问。
“你得恨她。”
孙寡妇咬着牙说:“她是骗你的,是害你的!以后她再让你干活,你就偷懒;
她给你吃的,你就扔掉;
别跟她亲,别叫她娘,她不配!
你还要想办法整治整治孟花和孟梅,是她们俩把你的好吃的抢走了。
等你长大了,就去找你亲爹亲娘,再把银元回来…”
正说着,远处传来潘红梅的喊声:
“孟弟!孟弟!该回家吃饭了!”
孙寡妇立刻住了嘴,拍了拍孟弟的后背:
“我跟你说的这些话,可别跟你娘说,让她知道了,她又该打你了。快回去吧,记住婶子的话,别再傻乎乎地被她骗了。”
孟弟攥着没吃完的糖,低着头往家走。
远远看见娘站在门口朝她挥手,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可她小小的心灵里,却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怎么也舒展不开。
孙寡妇的话像小虫子似的钻进耳朵里,让她第一次对娘的好,产生了怀疑。
她从此开始有意疏远娘,还有孟军和两个妹妹。
邓孟弟回到家,坐到饭桌前时,饭桌上只剩一口稠一点粥,还有一块白面馍馍。
她下意识地去拿那块白面馍馍,却被奶奶啪的一下打到手背上。
“你个小妮子就知道吃。给,先喝点粥,再让你娘掰给你块窝头吃。”
奶奶把半碗粥推到她面前,又把那半块白面馍馍塞到了孟军手里。
“娘,孟弟也是孩子。”潘红梅看不下去了。
婆婆会不以为然的白她一眼说道:
“她是姐姐,就应该让着弟弟妹妹们。”
潘红梅看着孟弟,那可怜巴巴的眼神,无奈的叹了口气,把自己手里的棒子面窝头,掰了一块递给孟弟:
“孟弟乖,等娘明天在蒸了白面馍馍,先给孟弟吃。”
每一次明显的“偏袒”,都像在孟弟幼小的心湖里,埋下了一点点的炸药。
同时,也惹得孟弟对孟军和两个妹妹的怨恨,又加深了一层。
但很快,在孙寡妇的挑唆,在她对人情世故懵懵懂懂的认知里,潘红梅对她的“护卫”和“偏袒”,变成了母亲心虚的证明,是做给别人看的戏码。
如果娘心里没鬼,为什么要特意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