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余念初觉 第1章 枯念林里的低语
题记：「当你听见尘埃说话，别回答——那是昨日的自己。」
我听见雪落在血上的声音，是在三月十五的夜里。
那声音像锈针抵瓷，先叮，后裂——裂的不是雪，是血里裹着的「余念」。它在我耳蜗里生根，抽芽，长出倒刺，一下一下刮着骨膜。我蜷在柴房角，用稻草塞住耳朵，可那低语反而更清晰：
「还给我……我的……名字……」
枯念林在村北三里，白日也阴得像井。村里人说，林里死过念僧，树吸了念，会吃人影子。我偷溜出门时，月亮正被云掐住脖子，光漏得断断续续，像坏掉的纱灯。但我要找「声音」的源头——它已缠我第七夜，再不止住，我会先被自己的尖叫震碎。
趁着夜深林静，我向林口走去。林口插着镇魂木，老树皮被人剥下半张，露出内里的血符。我对此十分好奇，在想是谁剥将它剥了下来。突然，不知怎么的，我发现我不受控制般伸着手，符竟顺着指缝往肉里钻，疼得我跪地。此时，存在我脑海里的低语趁机放大：「进来……取走我……」
我惧怕剥离影子的传说，但更怕明早被爹发现我又犯「疯病」——上月他刚把娘留下的唯一铜镜砸我头上，说再听见「不存在的声音」就缝我的嘴。
正当我犹豫不决时，血符已进入我的手腕处。当血符完全没入我腕的那一瞬，世界像被翻进背面：雪停了，风反向，月亮漆黑，而林地铺满白霜。抬头，却看见吊死在老槐上的僧人——他脚尖垂落，正指向我。
当我视线撞向树干的瞬间，血液猛地冲上头顶又瞬间冻结，喉咙里挤出半截破碎的惊呼。那人垂挂在枝桠间，四肢无力晃荡，脚尖竟精准朝下直指我所在的方位，瞳孔因惊恐骤缩成点，指尖发麻到几乎握不住身旁的树枝，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带着颤抖的凉意。突然，僧尸睁眼，瞳孔是两粒烧红的炭，却透出冰屑色火焰。他下巴脱落，喉咙里滚出一截铜色指骨，指骨上刻着……我的名字——一个我从未告诉任何人的真名。
这时，我却感受到突然的刺痛，低头看向我的手腕处，似乎在冒着诡异的红光。不受控制般手指张开。我不知哪来的力气，伸手抓住指骨。掌心立刻裂口，血珠成线，被骨吸尽。轰——
大量画面灌进：
——僧跪在金色佛前，佛脸空白；
——他割开自己腕，以血为墨，写下「若众生无念，我亦无名」；
——他自缢，却并非求死，而是要把「名字」藏进死亡缝隙，不让世界发现。
最后一帧停格：他抬眼，穿过十年岁月，与我对视，「替我……活下去……」
指骨化尘，低语骤停。我跪地呕吐，吐出的却不是血，而是一枚铜色小篆——「念」。
这时，雪声回归，风重新向前。月亮脱离云扼，白得刺眼。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但当我低头那一刻，看见自己影子少了一颗头——僧人把影头带走了。我知道，这不是馈赠，是抵押：他替我停息低语，我替他承担某段因果。
我踉跄回村，柴房外却站满人。爹提着油灯，灯罩里不是火，是一团蠕动的黑雾。他指着我，声音陌生：
「林雪寂——你终于把名字弄丢了。」
我愣住：林雪寂？这不是我，却在我耳里轰然成立。那一刻我明白，从吞下指骨开始，「我」已不再是原来的我。
而柴房背后，无头的影子正悄悄举起双手，对月作揖——像在为一场更大的悲剧，提前庆祝。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