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我从坟墓中爬出，肚子好饿
冰冷，僵硬，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
意识像沉在海底的锈铁，被无形的力量一点点拉扯上来。这个过程并不舒服，就像是被强行从一场无比深沉、连梦都懒得做的睡眠中拽醒，带着极大的起床气，虽然他现在可能已经没有“气”这种玩意儿了。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嘛？”
灵魂三问如同卡壳的录音机，在他空荡荡的脑壳里循环播放。几秒，或者几个世纪之后，一个名字如同沉渣般泛起——多余（Duo Yu）。对，这是他的名字。孤儿院的老师给的，带着一种直白的残忍，说他是个“多余”的负担。好吧，现在这“负担”好像……更沉了，物理意义上的，感觉全身都被什么东西压着。
“等等，压着？”
他尝试动了一下手指，回应他的是指甲刮过某种湿冷、细腻物质的触感，以及指缝被瞬间填满的饱胀 感。
“泥土？我……被埋了？！”
这个认知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穿过他僵硬的神经。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感到恐慌，甚至没有多少惊讶。情绪系统仿佛罢 工了，只剩下一种近乎呆滞的困惑。
“为什么我被埋了？我死了吗？哦，可能真的死了。那我现在算什么？诈尸？电子幽灵？还是……某种新型环保肥料？”
他的思维跳跃得像断了线的风筝，在空旷的脑回路里瞎转悠。
就在这时，一股更原始、更霸道的本能如同火山喷发，瞬间淹没了所有杂念——
“饿……”
不是胃部传来的空虚感，而是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在咆哮，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骨头缝里啃噬，催促着他必须立刻、马上找到点什么，把那个巨大的空洞填满。
“行吧行吧，别吵了……” 他在心里对着自己嗷嗷待哺的细胞们嘟囔，“民以食为天，死……死鬼大概也得吃饭。挖吧！”
没有思考“为什么能动”，也没有规划“怎么挖”，他就像个被设置了“向上”程序的机械臂，用不算灵活的手脚，笨拙地、坚定地开始向上挖掘。
“嘿咻……嘿咻……这活儿比搬砖累多了，以前搬过砖吗？好像没有……不过这泥土手感还行，湿润度适中，就是石子儿有点硌手，差评。”
他一边机械地刨土，一边在脑子里进行着毫无意义的弹幕评论。泥土簌簌落下，掉进他的衣领里，嘴里，他甚至下意识地咂摸了一下嘴。
“呸呸呸！这土味儿……一股子烂树根味儿，零分，绝对不能当主食。”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感觉自己快要从“饥饿丧尸”进化成“永动机式刨土丧尸”时，一丝微弱的光线，如同羞答答的少女，小心翼翼地透了下来。
“光！” 他混沌的脑子里亮起了一个灯泡（可能是幻觉），“有光就意味着有出口！有出口就意味着……可能有外卖！”
动力瞬间MAX！他奋力一挣，伴随着一阵木头断裂的咔嚓声和泥土的滑坡，半个身子终于探出了地面。
夕阳如血，泼洒在废弃城市的天际线上，渲染出一种凄艳又壮丽的橙红。他，多余，坐在一个浅得不合格的土坑里，身下是几块散落的、看起来饱经风霜的朽木。
“这……是我的豪华单人间（棺材）？也太简陋了吧！房地产泡沫破灭连阴间都受影响了吗？差评！必须给差评！”
他低头审视自己。手，是灰白色的，像在福尔马林里泡了三个月；指甲，是青黑色的，看起来能直接去演九阴白骨爪。身上的衣服，勉强能看出是件衣服，但破败程度堪比时尚前沿的乞丐风，还自带一股浓郁的、历经岁月沉淀的霉味。
“好吧，看来生前混得不咋地，死后待遇更差。” 他得出了结论。
他尝试着站起来，关节立刻发出一连串“咔哒、嘎嘣”的脆响，听得他自己都牙酸。
“警告！警告！零件缺乏润滑！急需保养油……或者，来点吃的？” 饥饿感再次强势刷屏。
视野有些模糊，像是眼前蒙了一层淡淡的红色薄纱。他环顾四周，断壁残垣，锈迹斑斑的废弃车辆，在水泥缝里顽强求生的荒草。
“这地方……有点眼熟。是我以前打工的那条街？那个是……王大爷开的小卖部？招牌都掉一半了。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城市绿化（指野草）搞得不错，就是没人交物业费。”
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和物是人非的沧桑感（虽然他现在可能感觉不到“沧桑”）涌上心头。
“咕————”
肚子的抗议声悠长而响亮，仿佛在对他刚才的怀旧行为表示严重不满。
“知道了知道了！找吃的！立刻！马上！” 他赶紧把那点微弱的感慨抛到脑后，迈开脚步，动作蹒跚得像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又像是个喝高了的老头。
“左脚，右脚，保持平衡……稳住，我们能赢！哎呀！” 差点被一块砖头绊个嘴啃泥，他手舞足蹈地稳住身形，“这地面怎么不讲武德，偷袭我这个几百个月的老同志！”
行走间，他注意到不远处有几个和他一样摇晃着的身影。
“哦？同类？” 他心中一喜，“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丧尸？电影里的那种？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那几个身影衣衫褴褛，皮肤腐烂程度不一，眼中没有任何神采，只有对血肉最本能的渴望在驱动着它们移动。
“嘿！兄弟们！你们好呀！” 多余尝试着在心里打了个招呼，同时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实际上只是嘴角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几个丧尸注意到了他，但它们没有像电影里那样兴奋地扑上来开饭，反而……集体顿住了。它们用那空洞的眼神“看”着他，然后，略显迟疑地、非常缓慢地……移开了视线，甚至微微调整了方向，蹒跚着从他旁边绕了过去。
其中一个走得慢的，还被另一个轻轻撞了一下，仿佛在说：“快走快走，领导来了，别挡道！”
多余：“？？？”
他歪了歪头，脖子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什么情况？是我长得太磕碜，连丧尸都嫌弃了？还是我身上这霉味太重，影响了它们的食欲？” 他下意识地抬起胳膊闻了闻，“嗯……是有点上头。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他能模糊地感觉到，自己和这些摇头晃脑的兄弟们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无形的、微弱的联系。像是一格信号的Wi-Fi，虽然不稳定，但确实连着。
一个大胆的想法（或者说，是饿昏了头的想法）冒了出来。
他心念微动，尝试着在脑中下达一个指令，目标锁定那个刚才撞了同伴的丧尸：“你！对，就是你，看起来最愣的那个！过来，把你口袋里那半块看起来像是巧克力的东西（其实是块泥巴）给我！”
那只丧尸身体猛地一僵，然后，极其不情愿地、一步三晃地朝他挪了过来。
多余心中一喜：“有戏！”
然而，那丧尸走到他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就停住了，用它那浑浊的眼珠呆呆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后续动作。
“给我呀！” 多余在心里催促，同时努力用眼神传达意思（可惜他的眼神估计也只有呆滞）。
丧尸依旧不动。
“难道是距离太远，信号不好？” 他尝试往前凑了一步。
那丧尸居然……往后退了半步？
“嘿！你还敢躲？” 多余有点恼火，“立正！站好！”
这个指令似乎更直接有效。那丧尸身体猛地挺直（虽然依旧歪歪扭扭），像根不太标准的木头桩子定在了原地。
多余满意了（如果他那张面瘫脸能做出表情的话）。他再次尝试：“走开。”
丧尸如蒙大赦，立刻调转方向，用比来时快了一点的速度蹒跚着离开了，甚至差点撞到墙上。
多余看着它逃也似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灰白的手掌，混沌的脑子里那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我好像……和它们不太一样？我能……命令它们？”
他尝试着对不远处另外几只丧尸下达集体指令：“全体都有！向左转！齐步走！去找吃的！找到了给我送来！”
那几只丧尸茫然地停顿了一下，然后真的开始笨拙地转向，互相碰撞着，像一群没头苍蝇一样，朝着不同的方向散开，开始了它们的“觅食”任务。
“哇哦！” 多余心里小小的惊叹了一声，“这算不算……觉醒了什么奇怪的能力？丧尸之王？亡灵指挥官？听着还挺酷的！”
他顿时感觉自己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走路……嗯，走路还是一样蹒跚，但气势不一样了！
“从今天起，请叫我‘多余指挥官’！或者‘饥饿之主’？不行，后者听着更像吃货了……”
他沉浸在刚刚发现新能力的沾沾自喜中，直到——
“咕噜噜噜——”
饥饿的号角再次吹响，声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都要悲壮，瞬间把他从“亡灵指挥官”的美梦中拉回了“饥饿丧尸”的残酷现实。
“好吧，指挥官也是要吃饭的。” 他沮丧地垮下（并不存在的）肩膀，“所以，我的子民们，你们到底能不能找到吃的啊……指望它们，感觉就像指望哈士奇看家一样不靠谱。”
他甩甩头，把这些想不明白的事情抛开，决定还是自力更生。他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朝着城市废墟的更深处迈进。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伴随着关节规律的“咔哒”声，以及肚子里不间断的“咕噜”背景音。
“所以，到底……该吃点什么才能管饱呢？”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像砂纸摩擦着石头，在空旷的废墟里飘散，“脑子？不要，看起来像豆腐脑，但听说有朊病毒，不健康。胳膊腿？太柴了，塞牙。有没有……呃，草莓味的活人？或者巧克力能量棒什么的？”
他一边做着不切实际的美食梦，一边用他那不太灵光的鼻子努力嗅着空气中的味道，试图捕捉到一丝能引起他食欲的、非泥土和非腐烂物质的气息。
“生活（或者死后生活）真是艰难啊……”
多余的觅食之旅，在丧尸小弟们不太可靠的簇拥下（虽然它们只是无意识地在他周围徘徊），正式拉开了帷幕。而我们的“多余指挥官”，此刻最大的愿望，仅仅是找到一口合胃口（并且安全）的饭。
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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