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个子男人先闭上眼，再重新睁开眼，随即开始仔细打量自己所处的这一片空间。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置身于一片完全由各种不同的杂乱阴影组合而成的空间之内。黑色阴影和各种深浅程度不同的灰色阴影共同形成一个与现实中的店铺内部空间几乎完全重合的立方体空间，并在立方体空间之内不规则地来回涌动、互相交错。不过，许多道深浅程度不同的阴影之间的连接处或者交错之处当中都隐约冒出颗粒状的半透明光点。数十颗大小不同的半透明光点分别以不同的频率闪烁，并发出亮度不同的光芒。杂乱的阴影逐渐从他身上显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表面显现出来，完全覆盖住他的身躯，让他几乎完全和整片空间融为一体。
不一会儿，另外两个几乎完全被阴影覆盖住的身影逐渐从空间内部的另外两个方位显现出来。其中一个人，是一个同样矮小并且有些胖的女人；另外一个人，则是一个身材又瘦又高、长着一张又扁又平的长脸的男人。这两个人身上都穿着在配色上和矮个子男人有些类似的衣物，全身上下显露在外的皮肤表面只能看到形状不同的阴影轮廓。不过，在半透明光点的照射之下，这两个人的面部特征和表情变化还是能够隐约地显现出来的。
“怎么样？”
矮胖女人率先注意到矮个子男人的身影，随即上前几步，走到他面前，露出既带有几分关切、也带有几分焦急的表情。一颗光点刚好把光芒投向她的那一张被三片深浅不同的阴影遮住的胖脸，让她脸上的阴影纹路变得清晰可见。从她的脸庞上显现出来的阴影纹路是重重叠叠的好几层，看上去几乎和她的一张胖脸上面的肥肉完全重合。
矮个子男人缓慢地抬起头，注视比他还要矮一些的矮胖女人，先做深呼吸，随即缓慢地摇头。
“你没有继续跟着那个目标？”矮胖女人露出有点怪异的表情。
矮个子男人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重重地点头。从他的眼眶中冒出来的半透明光芒开始减弱。
“为什么？”矮胖女人继续追问。
矮个子男人嘴角抽动一下，对矮胖女人露出带有几分不屑的表情，随即把脑袋转向拥有一张长脸的男人。
“我感觉……他好像……能发现我。如果我凑近他，很可能……会立刻被他发现，还可能……会立刻惹来麻烦。”
“什么？”
长脸男人当即皱起几乎已经和自己额头上的一大片黑色阴影融为一体的眉毛，快步走到矮个子男人面前，身躯表面连续释放出两道无色却能够隐约看到轮廓的气浪。
“他能发现你？”
矮个子男人再次重重地点头。从他的眼眶中冒出来的半透明光芒逐渐消散，在几次眨眼间完全消失不见。
“你的意思是……他不但已经觉醒，还已经……能够主动地使用力量？”长脸男人的声音很沙哑，听起来有些像是某些笨重而坚硬的物体发生摩擦之后发出的声音。
“很有可能。”矮个子男人毫不犹豫地回答。
矮胖女人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张大嘴巴，却没有立刻说出话来。
“那……他身上……有没有冒出气息？有没有冒出已经和我们差不多的气息？”长脸男人重重地停顿一下，瞪大全身上下唯一没有被阴影完全覆盖住的双眼。
“好像有，”矮个子男人开始变得有些犹豫，说话的语气和语调也开始减弱，“但是，我没敢接近他，所以……暂时还不能确定。”
长脸男人低下头，露出思考问题的神情。经过一段时间之后，他重新抬起头，注视矮个子男人的面庞。
“这个目标……今天……还是……在那个时间段……从那个地铁口里走出来的？”
“是的。他的行动轨迹没有发生明显的变化。至少在今天晚上乘坐地铁时是这样。”矮个子男人立刻回答。
矮胖女人略微低下头，并连续摇头，嘴巴却仍然张大到几乎能够把自己的拳头塞进去的程度。
“那么……照这么说……”
长脸男人又一次露出思考问题的神情，随即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抬起手臂，伸出手指，指向斜前方。两颗半透明光点同时照亮他的面庞，照出他脸上的表情。
“等一下！他们两个，应该在他下班之后回住所的路上一直跟着他才对！他们两个应该能发现什么！”
“这一点，你得去亲自问他们两个，”矮个子男人说话的语气开始变得冷淡，“我目前还没有收到来自他们两个的任何信号。他们只是告诉我，目标在乘坐地铁时没有任何异常行动。所以，他们也没有立刻对目标展开行动。因为，地铁上的人的数量还是很多。”
“只是因为人很多吗？”长脸男人立即追问。
“他们告诉我的原因，只有这个，”矮个子男人回答，“有没有更多的原因，我也不知道。他们没说。至少，他们现在没有和我说。”
矮胖女人忍不住开始摇头，好像是感到有些不满，又好像是突然想到什么。
“那么……”
长脸男人重重地停顿一下，用手掌做出一个“往下按”的手势。
“照这么看，他们很可能已经遇上别的事，并且正在处理。而且，他们还有可能已经被召回到你们几个上一次补充力量的源泉那边。很可能是因为这一点，他们才一直没有再给你发信号。”
矮个子男人低下头，把目光投向阴影空间的底部，没有直接回答什么。
“那么……”
矮胖女人尽可能地让自己重新平静下来，先用手掌抚摸自己的胸口，再用手掌拍自己的脸，随即转过身，面向用侧脸对准她的长脸男人。
“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先往……这个目标的住所附近发一道信号？让所有正在那一带活动的同伴都注意情况？”
“那是当然的，”长脸男人认真地注视矮个子男人的面庞，没有去看在表面上几乎没有任何值得注意之处的矮胖女人，“如果他真的已经掌握力量，我们每一个人都必须更加谨慎，千万不能惊动他。在我们找到合适的接触他的机会和向他介绍我们的方法之前，我们肯定都不能擅自行动，更不能随意地惊扰他。这一点，是首领曾经亲自叮嘱过我们的。你们应该都是没有忘掉的。”
“嗯……好。”
矮胖女人犹豫一下，随即缓慢地点头，脸上的肥肉随着阴影空间当中的流动气浪而轻微地颤抖两下。
“那么……谁来发信号呢？你来，还是我来？”
“你来，”长脸男人仍然没有回头去看矮胖女人，显露出一副很轻视她的神态，“你今天活动最少，消耗的力量也最少。我们两个目前需要休整，也需要节省力量，还需要保证这里的力量完全不被这边的人发现。”
“好。”
矮胖女人再次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随即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径直走到阴影空间的边缘位置，也就是走到和现实中的店面内侧的一个墙角几乎完全重合的位置。
矮个子男人转过头，把目光投向矮胖女人的背影。他看到，她的身躯似乎正在膨胀，至少在半透明光点的照射之下显得更像一个标准的圆柱体。他转过头，重新把目光投向现实世界中的店门所在的位置。此时此刻，从阴影空间之内往外看，他无法直接看到店面之外的街道上的任何人或者景物。但是，他能够感受到，没有人的气息从门外的那一片区域之内冒出来。
“我们两个，先一起在这里休整吧。”
长脸男人上前几步，走到矮个子男人身边，同样把目光投向店铺的大门，扫视大门之外的景物。
“把状态调整好之后，我们再一起补充力量，然后再分别继续行动。”
“这里……也已经有源泉？”矮个子男人露出犹豫的表情。
“没有，”长脸男人摇头，“但是，这里还有一些从我们上一次补充力量的源泉当中涌出的力量。我把那些力量封存在这里。还好，它们在这一段时间之内都完全没有泄漏，也没有被这边的人发现。在短时间之内，我们还不足以开辟更多的源泉。”
“嗯……好的。”
矮个子男人缓慢地呼出一口气，再次缓慢地点头，跟随长脸男人一同往里走。他的脸上仍然挂着带有几分担忧的表情，像是担心附近的那两家正在开门营业的店铺当中会有人突然注意到这里并走过来。
三个人依次走到立方体阴影空间的正中央位置。
矮胖女人站到内侧，站直自己的身体。两个男人一同站到外侧，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店门内侧的左、右两侧，尽可能地遮挡住矮胖女人的身影。
矮胖女人转过头，注视长脸男人的面庞。看到长脸男人向自己点头之后，她便重重地点头，随即原地坐下，整个身躯坐到阴影空间的底部，盘起双腿，挺起胸脯和肚子，并把双臂平放到自己的膝盖上。
矮个子男人也缓慢地点头，随即躺倒在地，整个身躯在阴影空间的底部摆成一个“大”字，双臂和双腿同时最大限度地分开。他仍然睁着双眼，全身上下也没有显露出放松的神态，整个人仍然显得有些紧张。
长脸男人抬起双手，开始用双掌在自己的身前做动作。他先用双手做出一个笔直地向前推的动作，随后开始用双掌在自己的身前画圆。他先是分别用两只手掌在自己身前的空间之中各画出一个对称的半圆形，再连续重复八次画出半圆形的动作。做完第九次画出半圆形的动作之后，他开始向内侧挥动双臂，双手用力击掌，发出一声脆响，随后再次把双手对准前方，用双手做出一个向上托举的动作。他的双手当即完全变成深灰色，连指尖上的指纹和掌心中的掌纹都变得几乎完全看不清。两片黑色烟雾从他的双手周围显现出来，并开始剧烈地涌动。
一股强劲的气浪开始从阴影空间底部的正中央位置释放出来，并开始涌向阴影空间各处。紧接着，一大团球状阴影开始从无形气浪的正中央位置显现出来，并随着气浪的涌动而逐渐上升。这团球状阴影分为好几层，外层是趋近白色的浅灰色，中层是好几种深浅程度不同的灰色，内层则是接近黑色的深灰色。丝丝缕缕的灰色气流逐渐从球状阴影的表面流出来。其中两道气流涌向盘腿坐着的胖女人的身躯，迅速地汇入她的双手手背之内。其余几道气流则全部涌向躺倒在空间底部的矮个子男人的身躯，和无形气浪一同对他的身躯造成实质性的冲击。
“呃……”
矮个子男人当即咬紧牙关，闭上双眼，脸上露出有些痛苦的表情。但是，他完全没有动，只是开始连续做深呼吸，任由无形气浪冲击他的身躯。几道灰色气流逐渐涌向他的身躯各处，并开始从他的皮肤表面涌入他的体内。好几片深灰色斑块分别从他的皮肤表面各处显现出来。
三块一模一样的浅灰色斑块分别从矮胖女人的双手手背和额头中央显现出来，并一同转变为一模一样的眼睛图案。随后，三块指尖大小的球形浅灰色斑块又从她的额头中央的眼睛图案的上方、左侧和右侧显现出来。三块球形斑块的表面同时冒出和它们的形状一模一样的半透明光团。三个半透明光团开始不规则地交相闪烁，像是在传递某些信息。
长脸男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随即同样坐到阴影空间的底部，坐正身体。更多的浅灰色气流开始涌向他的身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