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会议室的光影消散，赵承业和李健的身影化为虚无。
刘敏忠的办公室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几人神情沮丧，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刚才那场远程会议中的刀光剑影，似乎仍残留在此地，切割着每个人的神经。
秋柠站在姜流身边，身体微微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看着沉默不语的姜浪，又看看脸色苍白的姜流，最后将目光投向同样面色铁青的刘敏忠。
几乎在同一个时间，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齐刷刷地、带着最后一丝期盼，落在了姜浪身上。
他是院长，是领袖，是此刻他们唯一的主心骨。
姜浪站在原地，脸色布满了愁云与疲惫。集团高层的冷漠与算计，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幻想。
但他深知，自己此刻绝不能倒下，更不能显露出丝毫的犹豫和退缩。他是研究院的壁垒，是身后这些愿意追随他的人的希望。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所有的负面情绪压下去，眼神重新变得坚毅起来。
继而转向刘敏忠，声音沉稳，直奔最关键的问题：“刘总，眼下的死结在于孙平。我们必须找到他的本体。他的意识再强大，也必然连接在某个物理通信舱或培养皿中。基地的监控系统，有没有更高效率的方法，能把他揪出来？”
不等刘敏忠回答，一旁的李想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充满了无奈和沮丧：
“院长，难，太难了。且不算遍布全球各个复古社区和地下城的私人体验舱，光是基地直属、有备案的各级通信舱，数量就以亿计。孙平能黑入系统核心，意味着他拥有极高的权限，可以随意编辑、伪装甚至凭空创建无数个虚拟身份ID。在这些浩如烟海的数据里精准定位到他……这比大海捞针还要困难千百倍。”
刘敏忠点了点头，拳头握紧又松开，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无力的叹息：“李总说的……是事实。我们现有的排查手段，面对这种有备而来的刻意隐藏，人工筛选，效率极其低下。”
“他会不会在太空基地里？” 秋柠小声猜测道。
“不会的，那里只是他开启系统的一把钥匙，他要的就是太空量子集群的算力，眼下门开了，钥匙就不需要了。” 姜流叹了口气说道。
姜浪沉默了，他知道李想和刘敏忠说的是冰冷的事实，姜流的猜测也合理。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再次袭来，仿佛面对着一堵无限高、无限厚的墙，让人绝望。
他思索片刻，对旁边一位工作人员摆了摆手，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先去处理孙寿亭教授的事。立刻释放，护送他返回复古社区家中，安排人手……‘保护性’看管起来。”
他特意加重了“保护性”三个字。
“我了解孙平，他是个极其孝顺的孩子。希望他父亲的安然回归，能让他冷静一些，不要做出无法挽回的极端行为。”
这是目前唯一能做的，带着人情味的缓兵之计。
办公室内再次陷入沉默，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姜流缓缓抬起了头，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姜浪脸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院长，还有一个方向。孙平设计的共振设备，理论上远不如我们研究院的复杂精密。我们……能不能在他启动设备的瞬间，或者说，在设备持续运行的过程中，定位到它的信号源，然后……远程或者其他方式，拆除它？”
这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想法，让所有人一怔！
姜浪的眼神瞬间亮了一下，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火星！
但下一秒，那光芒迅速暗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虑和否决：
“理论上……可行。但实际操作，是自杀行为。孙平一旦启动设备，必然引发前所未有的恐怖数据风暴，核心区域的时空结构会瞬间崩溃。那个时候，别说定位和拆解，任何试图靠近的意识体，都会被封渊瞬间吞噬、撕成碎片，绝无生还的可能！这个法子……太冒险了，代价我们承受不起。”
姜流迎上哥哥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他叹了口气，语气却异常坚定：“可是除了这个办法，我们还能想到第二条路吗？等待，或者漫无目的地排查，结果可能就是孙平失去耐心，或者集团失去耐心，然后……亿万人的意识被彻底重置。”
他向前一步，目光灼灼：“让我试一试。给我几天时间，我可以再次进入不周山，在封渊外围进行极限实验。我需要测算出从数据风暴开始爆发，到意识被彻底撕碎吞噬，中间到底存在多长的‘安全窗口’。哪怕只有几秒，也可能是一个机会！”
他看向姜浪，又看向刘敏忠和李想，补充道：“同时，可以安排研究院的技术团队，立刻对孙平可能使用的老旧量子集群架构进行逆向推演，同步模拟破解他的共振设备。
他使用的算力基础远低于我们，理论上，他设备的防御和自毁机制应该会更简单，破解速度或许比我们想象的更快。”
姜浪看着弟弟，眼神极其复杂。
那里面有震惊，有担忧，有骄傲，更有深深的不舍。
他一直竭力想将姜流护在风暴之外，但最终，这个他从小庇护的弟弟，还是毅然选择了最危险、也是最有可能破局的那条路，准备以身涉险。
他知道，姜流的方案是理智分析下，效率最高、也是唯一可能主动破局的方法。
但其中的风险，高到令人窒息。
姜浪沉默了足足一分钟，办公室内静得能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出了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声音沉重又无奈：“现阶段……可以按你的思路进行前期实验和技术准备。但是，姜流你听好——”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姜流：
“所有实验必须在绝对可控的范围内进行！最终是否执行、何时执行潜入拆除任务，必须由我亲自拍板！没有我的最终命令，你绝对不可以擅自行动！明白吗？
孙平跟从前可能不一样了，否则他不会在你实验进行中，触动数据风暴！”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
姜流迎着他的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明白。”
刘敏忠和李想也面色凝重地点头，他们清楚，这或许是最后的、绝望中的微光。
布置完最危险的任务，姜浪似乎稍微松了一口气，他转向李想，布置了另一个相对传统但或许能带来惊喜的任务：
“李想，孙平的系统性活动是从一个多月前开始的。你立刻组织人手，以那个时间点为基准，对基地数据库里所有新增、变更的通信舱用户身份ID、权限记录、乃至能源异常波动数据，进行逐条的交叉比对和深度排查。筛选出所有可疑数据，再与孙平过去的生物特征、行为模式进行匹配。
或许他会修改历史数据，但哪怕希望渺茫，也要试试看，万一能找到他本体的藏身之处，那所有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是，院长。我立刻去办。”
李想点头应下，没有任何犹豫。
任务分配完毕，众人不再多言，立刻转身，准备分头投入这场与时间赛跑的绝望行动。
姜流看着李想转身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孙平最后那句关于“天眼通”和李想的话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
他内心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叫住他。
“等我自己先查出一些眉目……再说吧，集团这种态度，让人惊心！否则可能再一次害了想哥。”
他在心中默念，将这份巨大的疑虑暂时深埋心底。
微光初现，但风暴又将不期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