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在湿滑的悬崖公路上疯狂颠簸。卡洛斯双手死死攥着方向盘,试图控制住这辆刚从庄园里逃出来的老破车。密集的雨点猛烈敲击着车顶和挡风玻璃,视线模糊不清。
突然,前方弯道的阴影里猛地窜出一团巨大的黑影——是一头受惊的野猪!它僵立在车灯前,獠牙反射着冰冷的光。
没有思考的时间,求生本能让他猛打方向盘试图避让。轮胎在泥水中瞬间失去抓地力,车头猛地撞碎路边脆弱的木质护栏。强烈的失重感骤然袭来,世界在他眼前疯狂旋转,金属扭曲撕裂的巨响、玻璃碎裂的尖啸混杂着一次又一次剧烈的撞击。最后一下沉重的撞击后,一切归于沉寂,只剩下雨水持续敲打金属残骸的声音。
剧痛从全身各处传来,意识在混沌中沉浮。恍惚间,刺眼的白色灯光取代了黑暗,他发现自己再次躺在那个冰冷的病房里。但这一次,他看得异常清晰——在病房角落的阴影里,那个庄园里扭曲怪物的轮廓正清晰地蛰伏着,用它那非人的眼睛凝视着他。心电监护仪发出尖锐刺耳的警报声,极致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将他的意识狠狠拽回现实。
他在森林边缘醒来,冰冷的雨水直接浇在脸上。全身如同散架般疼痛,好在四肢似乎还能活动。
他又一次挣扎着从变形的驾驶座里爬出来,汽车已经彻底报废,车头严重损毁,冒着淡淡的白烟。
然而,比疼痛和报废的车更令人心悸的是,阴森的森林深处,再次传来了那熟悉的、低沉的咆哮,以及沉重而拖沓的脚步声——它追来了!
他顾不上仔细检查伤势,咬紧牙关,踉跄着冲入了面前那片黑暗、茂密的森林。
森林内部光线极度昏暗,盘根错节的树根和湿滑的苔藓让他每一步都充满危险。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肺部火辣辣地疼。怪物的声音在身后不远处回荡,撞断树枝的声音清晰可闻。
他侧身挤进一个巨大的空心树洞,紧紧捂住口鼻,听着外面沉重的脚步声踏过积水的落叶。脚步声稍远,他立刻从树洞另一侧钻出,换了个方向,蜷缩进一丛异常茂密、长满尖锐倒刺的荆棘之后。尖刺轻易划破了他早已破损的衣服和皮肤,他咬紧牙关,身体紧绷,不敢有丝毫动弹。
在穿越一条几乎干涸的溪床时,他的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看去,是一块颜色鲜艳的碎布片,像是从某件现代户外夹克上撕下来的。
这地方还有别人?这个发现让他心头一紧,但身后的追逐者不容他细想。
几乎精疲力尽时,一座破败的猎人小木屋在林木的间隙中显现出来。他谨慎地靠近,贴在墙壁上倾听片刻,才轻轻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闪身进去后立刻将门闩插上。他靠在门后,大口喘息,短暂的庇护所给了他一丝宝贵的喘息之机。
他立刻开始搜索这间小屋。
墙角立着一把生锈的双管猎枪,他抱着一线希望拿起,试着扳动扳机,但机括完全锈死,纹丝不动。他沮丧地将其放下。
打开一个歪斜的柜子,里面找到几个过期的桃罐头,他揣了两个在口袋里。最关键的发现,是在一个带锁的抽屉里,找到了一本牛皮封面的护林员日志和一小盒与他的左轮口径匹配的手枪子弹。
他立刻蹲下,将子弹一颗颗压入左轮空着的弹巢。
他快速翻阅着日志。日志的前半部分记录着日常的巡逻和天气,但越到后面,笔迹越发潦草。
……东南区发现三只鹿的尸体,状态干瘪……
……连续几晚听到怪声,来自黑荆棘庄园方向……
……靠近庄园边界,感到被注视,心慌得厉害……
……老杰克又说起那个古老怪谈,关于林地里的东西和不该被唤醒的存在……
黑荆棘庄园、林地里的东西、不该被唤醒的存在——这些词句与他刚刚的经历惊人地吻合。正当他试图将这些信息碎片串联起来时,屋外传来了明显的咔嚓声,是树枝被沉重脚步踩断的声音!
他立刻合上日志塞进怀里,屏住呼吸,悄悄挪到窗边,用刀尖挑开一丝腐朽的窗帘缝隙向外观察。浓雾与夜色混合,能见度极低,但他似乎看到一个模糊的、扭曲的影子在不远处的林间一闪而过。
不能待在这里了。他毫不犹豫,放弃前门,敏捷地翻出小屋的后窗,再次没入森林的阴影之中。
森林渐渐变得稀疏,一个规模不小的废弃伐木场出现在眼前。堆积如山的原木已经发黑腐朽,生锈的巨型锯木机、拖拉机和各种废弃设备杂乱地散布在空地上。
也许能在这里利用地形甩掉它。他立刻钻了进去,身影消失在由木材和机器构成的迷宫之中。
沉重的脚步声和树枝被撞断的声音很快逼近,它也紧随其后,进入了这片工业废墟。
卡洛斯充分利用地形,快速在巨大的木材垛间穿梭。他听到怪物沉重的脚步在身后响起,立刻矮身钻入一个由原木交错堆叠形成的狭窄空隙。怪物庞大的身躯无法通过,只能愤怒地撞击着木材堆。卡洛斯趁机从另一侧钻出,绕到了一台废弃的集材机后面。
他刚喘口气,那拖沓声再次逼近。他注意到旁边有一个用粗铁丝勉强捆住的小型原木堆。他奋力冲过去,用肩膀猛地撞向支撑点!铁丝崩断,原木轰然滚落,暂时阻挡了通往他方向的路径。
卡洛斯继续向伐木场深处移动。他瞥见一辆没有履带的废弃铲车,驾驶室的门半开着。他立刻矮身钻了进去,蜷缩在座椅下方,透过布满污垢的玻璃观察着外面。那扭曲的形体就在不远处暴躁地徘徊,镰刀般的前肢焦躁地刮擦着地面。它似乎失去了目标,在原地打转。
卡洛斯屏息等待,直到它开始向另一个方向搜索,才小心翼翼地爬出驾驶室。
然而,在试图绕过一台巨大的圆锯平台时,他的伤脚不小心绊到了地面上一段半埋的钢缆。他一个趔趄,为了稳住身体,手下意识地撑在了圆锯的操作杆上!
一声沉闷的液压排气声响起,那巨大的锯盘猛地抖动了一下,转动了小半圈,金属摩擦发出极其刺耳的尖啸!
这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立刻暴露了他的位置!
那东西发出一声饱含杀意的低沉嗥叫,以更快的速度笔直地朝他冲来!
卡洛斯连滚带爬地逃离锯台。他瞥见不远处有一辆被拆得只剩下骨架的旧卡车。他扑过去拉开车门——里面空空如也。
迫不得已,他迅速匍匐在地,钻入了卡车底盘下方狭窄的空间里,紧紧贴住中央的传动轴。
沉重的脚步声几乎瞬间就来到了车旁。他能清晰地听到上方传来的粗重呼吸声,看到那双扭曲的脚就站在车门边。那东西绕着卡车缓慢地走了一圈,尖锐的肢体刮擦着金属车壳。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那脚步声再次移动,逐渐远去。他紧紧捂住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他艰难地穿过了整个伐木场。前方,浓重的水汽扑面而来,一个临湖的小码头区域出现在眼前,破旧的木制平台伸向湖面,而整个湖面与近岸区域都被厚重的、乳白色的水雾笼罩。
码头边系着几艘小船,但大多破旧不堪。唯一一艘看起来稍能浮在水面上的小木船,引擎拉绳锈死。他在船舱里找到一支老旧但尚且完整的木桨。
他陷入两难。但就在他犹豫之时,伐木场的方向再次传来了那令人心悸的咆哮,并且正在快速向码头靠近!
他迅速解开缆绳,用船桨抵住码头木桩,用力将小船推离岸边。小船晃晃悠悠地没入浓雾中,身后的码头和整个湖岸就彻底消失了。他只能凭借着感觉,朝着大概是对岸的方向,奋力划动船桨。
冰冷的湖水偶尔溅到身上。浓雾中万籁俱寂,只有船桨划破水面的声音和自己粗重的喘息。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的雾气似乎淡了一些,隐约显露出一个更大码头的轮廓,以及其后一片沉默的建筑群阴影——是那座在地图上看到的小镇!
小船缓缓靠上了小镇的码头。码头木质平台虽然陈旧,但看起来坚固不少。
他踏上码头木板,脚步在空荡寂静的环境中发出轻微的回响。一股深沉的死寂感包裹了他。街道上看不到任何人影,临街的店铺门窗有的洞开,内部一片狼藉。
这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小心翼翼地沿着主街移动,左轮握在手中,警惕着任何可能出现的动静。
街边一辆汽车的驾驶座车门敞开着。他靠近检查,车内空无一人。他拧动钥匙,仪表盘没有任何亮光。
他离开汽车,继续探索。
推开一家杂货店的玻璃门,门上的铃铛发出干涩的声响。货架东倒西歪。他在收银台后面翻找,抽屉里只有些锈蚀的硬币。在后面的小仓库里,他找到几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和几块已经发硬的黑麦面包。
他立刻将食物和水塞进背包。
接下来是一家小诊所。候诊室的椅子翻倒在地。药房的柜子大多被洗劫一空,他在一个不起眼的底层抽屉里,找到一小卷医用绷带和一瓶过期已久的抗生素药片。
他同样收了起来。
他的目光被一栋看起来相对正式的建筑吸引,门口的牌子歪斜着,“镇长办公室”。门没锁,里面文件散落满地。他在办公桌上找到一份用老式打字机打出的紧急会议记录:
……克罗夫特庄园的异常现象已无法忽视……
……多名镇民报告夜间看到移动的影子和听到非人的哭泣……
……电力供应和通讯开始出现不明原因的中断……
……部分家庭已提前自行撤离……
墙上挂着一张小镇及周边地区的详细地图,他用小刀小心地撬下图钉,将地图折叠好收起。在一个文件柜底层,他找到了一本小镇年鉴,里面夹着几张庄园的旧照片和一篇关于阿尔瓦·克罗夫特的曾祖父的简短报道。
离开镇长办公室,天色愈发昏暗。他需要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过夜。他选择了一栋看起来结构完好的两层民居,从一扇被打破的厨房窗户潜入。屋内保持着有人匆忙离开时的痕迹。
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吧。他将自己反锁在二楼的卧室,用沉重的衣柜牢牢抵住房门。窗外,浓雾依旧笼罩着死寂的小镇。远处,森林的方向,似乎又隐隐约约传来了那令人不安的咆哮声。
他靠坐在墙边,就着最后一点天光,再次检查着左轮手枪里那几颗宝贵的子弹。
街道上空无一人,死寂得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回音。车辆以各种不自然的姿态停驻着——有的斜插在路边,有的相互追尾,车门大开,仿佛在某个瞬间被同时抛弃。时间在这里凝固了。
卡洛斯紧握着左轮,沿着主街小心翼翼地移动。他推开一家杂货店的门,门铃发出刺耳的叮铃声,在这片寂静中格外惊人。货架上商品落满厚厚的灰尘,收银台还散落着一些零钱,仿佛店员刚刚离开。他在后面的休息室里找到一本值班日志。最后几页的字迹变得潦草而慌乱:
他们都睡着了…就站在那里,睁着眼睛做梦…
老汤姆今天朝着庄园方向走了,叫他不应…
黑荆棘的诅咒是真的,我们都不该…
日志在此中断。正当他将日志塞进口袋时,街角传来金属摩擦地面的熟悉声响。透过布满灰尘的橱窗,他看见那个扭曲的形体正在街道中央缓慢移动。它似乎正在挨家挨户地搜寻着什么,尖锐的肢体划过墙壁,留下深深的刻痕。他立即蹲下身子,屏住呼吸,从杂货店的后门悄无声息地溜走。
小镇报社的印刷机还留着未完成的校样。泛黄的报纸草稿详细记载了黑荆棘家族的历史:他们世代居住在那座庄园,而每一代家主在位期间,小镇都会周期性爆发集体性的嗜睡症状。最后一份草稿的标题是第一百零一个夜晚,内容提到每当小镇似乎即将从漫长的睡梦中苏醒时,总有一部分人选择留下,沉溺于比现实更美好的梦境。
诊所的病历记录更加系统化。全镇居民都患有同一种症状:他们在梦境中构建了另一个现实。一份治疗笔记上写着:没有人愿意醒来,他们在这里失去了太多,在那里也失去了太多。梦境和现实,哪一边才是真正的牢笼?
在镇图书馆尘封的禁书区,他找到一本黑荆棘家族的手稿。羊皮纸上的字迹已经褪色,但依然可辨:当足够多的人共同相信一个梦境,梦境就会开始相信它自己。要打破它,除非所有人都选择醒来——或者被永远遗忘。
当他合上手稿的瞬间,整栋建筑突然震动。从窗口望去,怪物正站在街心,它的形态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晰——那隐约像是无数沉睡的人体扭曲、融合而成的集合体,那些模糊的人形在它体内缓慢地蠕动、交织。
他冲出图书馆,怪物立刻感知到了他的存在,紧追不舍。它的移动方式变得越发怪异,时而像粘稠的液体般流过街道,时而又如野兽般猛地扑跃。
在被逼入死胡同,蜷缩在散发着腐臭的垃圾桶后的那一瞬间,他与怪物近在咫尺。他能清晰地看到那扭曲集合体表面蠕动、交织的人形轮廓——那些正是他在小镇档案和泛黄相册里见过的居民,他们紧闭双眼,面容却奇异般地保持着某种平静。然而,就在这些沉睡的面孔之中,一张模糊的脸让他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凝固。
那张脸的轮廓,那双眼睛的形状,甚至那微蹙的眉头都与他自己的容貌有着令人不安的、镜子般的相似。它并非完全一致,更像是一个在噩梦中被扭曲、但又保留了核心特征的倒影。这一瞥带来的寒意远超之前所有的追逐。
他几乎窒息,拼命压下喉咙里的惊呼。怪物的尖锐肢体划过他藏身处的墙壁,留下又一道深刻的疤痕,随后,它那庞大的、不断变化的形体似乎被远处一声模糊的异响所吸引,缓缓地、粘稠地流向了巷口。
直到那摩擦声渐远,他才敢大口喘息,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那个关于他自己的幻象深深扎在他的意识里,与杂货店的日志、报社的报道、诊所的记录,以及黑荆棘手稿中那些晦涩的语句疯狂地交织、碰撞。
没有时间细想,他必须移动。接下来的追逐变成了一场在崩溃边缘的疯狂舞蹈。怪物的追击变得更加执着,形态也越发诡异莫测。它时而如阴影般贴地流淌,淹没整条街道;时而又凝聚成野兽般的姿态,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猛扑。他利用对小镇布局残存的熟悉感拼命周旋——穿过仅容一人侧身而过的窄巷,翻越早已被藤蔓吞噬的破败篱笆,甚至躲进一个地下酒窖。有几次,那由执念构成的尖锐肢体几乎是擦着他的后背掠过。他只能依靠推倒路边废弃的货架、拉倒腐朽欲坠的电线杆来制造障碍,争取那宝贵的逃生时间。
他的体力在急速消耗,肺部如同燃烧,而背后的威胁却仿佛无穷无尽。最终,在一次竭尽全力的冲刺后,他发现自己被逼入了一条绝路——高墙耸立,两侧是封死的窗户。唯一的退路,是身后一栋颇为宏伟但同样破败的建筑,门口悬挂的残破招牌上,小镇剧院的字样依稀可辨。
厚重、雕花的木门虚掩着,仿佛一个无声的邀请。他别无选择,用尽最后力气撞开门,冲了进去。
一声巨响,并非来自他的撞击,而是那两扇厚重的门扉在他闯入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合拢、紧闭,将他与外界暂时隔绝。
剧院内部异常空旷,灰尘在从破窗透进的微弱光柱中飞舞。观众席的红色天鹅绒座椅大部分已经破损,露出下面的海绵和框架。死寂之中,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
然后,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拉动,舞台上方那厚重的、猩红色的幕布,发出嘎吱嘎吱的陈旧声响,开始自动地、缓慢地向两边拉开。
幕布之后,并非空荡的舞台,而是一面巨大的、覆盖了整个舞台背景墙的镜子。镜面上布满了蛛网般密集的裂痕,仿佛曾遭受过重击,却奇异般地没有完全碎裂。
他喘息着,不由自主地向前几步,望向镜中。
在那些破碎的映像里,他看到的不是自己此刻狼狈不堪、沾满污垢的倒影,而是一个躺在白色病床上、身形消瘦苍白、插满了各种维持生命管线的男人。
那就是他自己。
冰冷的现实击中了他的意识。杂货店日志里睁着眼睛做梦的居民,报社草稿中沉溺于梦境的描述,诊所记录里关于梦境与现实的疑问,黑荆棘手稿中共同相信的梦境,以及怪物体内那张与他酷似的脸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残酷的真相。这里并非完全的现实,而是一个由众多沉睡意识共同构筑的庞大而扭曲的集体梦境。那个怪物就是所有不愿醒来甚至恐惧现实的执念的集合体,是维持这个梦境存在的守护者,也是吞噬试图清醒意识的猎手。它追逐他,正是因为他是这个梦境中一个不稳定的试图寻找真相的变量。
镜子开始大面积破裂,碎片纷纷坠落,发出清脆的声响。随着镜面的剥落,那扭曲的怪物从裂缝之后缓缓渗出,庞大的身躯占据了整个舞台。它没有立即攻击,只是静静伫立在那里,体内无数双紧闭的眼睛似乎都转向他,默默地注视着他,仿佛在等待一个最终的决定。
一个明悟在他心中升起。这面镜子就是连接这个集体梦境与外部现实的脆弱节点。彻底打碎它或许就能强制唤醒所有被困于此的意识回归到那个躺在病床上可能因事故或疾病而昏迷的现实。但代价是这个由无数执念构筑的世界将彻底崩溃那些早已在现实中失去一切宁愿永远沉睡的灵魂他们的意识很可能也随之彻底消散。
而另一个选择是留在这里留在这个永恒的梦境里。他可以继续扮演侦探卡洛斯·雷耶斯在这个虽然恐怖但仍有目标和探索的世界里存在下去。但代价是那个怪物会因他的顺从而变得更加强大最终他这点试图清醒的自我意识也会被完全吞噬同化成为那扭曲集合体的一部分永远沉沦。
是打破梦境承担可能毁灭他人生存意义的罪责回归一个可能同样残酷的现实还是留在这里为了延续这个虚幻的世界而牺牲自我最终彻底迷失
时间仿佛停滞。他看着镜中病床上那个脆弱依赖机器的自己又看向舞台上那个由无数沉睡灵魂与执念构成的既是威胁也是同胞的怪物。
在镜子即将完全碎裂的瞬间卡洛斯或者说那个被困于此的意识做出了选择。他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释然有决绝也有一丝深深的疲惫。他没有举起枪也没有后退。
他向前一步主动地几乎是平静地张开了双臂拥抱了那个庞大而扭曲的由执念构成的集合体。
光芒吞噬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