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故事:集体性1
书名:故事会合集 作者:余静雨 本章字数:4020字 发布时间:2025-11-26

剧烈的下坠感将卡洛斯·雷耶斯从混沌的深渊边缘猛地拽回。


他骤然睁开双眼,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额头上布满冰冷的汗珠。他发现自己坐在一辆行驶中汽车的驾驶座上,但眼前的景象让他头皮发麻——方向盘在自己缓缓转动,雨刷器则徒劳地刮着挡风玻璃上瀑布般的雨水,视野依旧模糊。


“该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喃喃自语,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沙哑而陌生。


记忆支离破碎。刺眼的白色灯光,模糊的人声,几个词语碎片——“脑损伤”、“观察”、“后果”……然后是那永恒般无尽的下坠。


他用力按压太阳穴,试图驱散这些幻象。低头审视自己,一件陌生的深色风衣包裹着他,布料粗糙。他摸索着口袋,里面空空如也。


“卡洛斯·雷耶斯……侦探……”他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试图抓住更多线索,“谁雇的我?来这里干什么?”


关于任务和雇主的一切,全是空白。


汽车仿佛被无形之手操控,在一条泥泞道路的尽头,一座生锈的庄园铁门外自行停下,引擎熄火。四周只剩下暴雨的喧嚣。


卡洛斯推开车门,冰冷的雨水立刻浇透了他的头发和肩膀。他打了个寒颤,环顾四周。只有无尽的黑暗和风雨声。眼前是高大的锈蚀铁门,后面是泥泞车道,通向黑暗中一个巨大的建筑轮廓,沉默地矗立在雨夜里。


他走上前,用力推开铁门。铰链发出刺耳的长音。


门厅宽阔而压抑,天花板隐没在黑暗中。脚下地毯破烂不堪。墙壁上的肖像画颜色暗沉,画中人眼神空洞。


“有人吗?”他喊道,声音在空旷中碰撞出微弱的回音。


他注意到通往二楼的楼梯被瓦砾堵死。正前方和左右各有一条走廊。他选择了左侧那条。


走廊墙纸大片剥落。他推开第一扇虚掩的门,是个盥洗室。镜子布满裂纹。水龙头滴着水。


“这地方荒废很久了。”他退出盥洗室。


隔壁是间卧室。床铺凌乱。在床头柜抽屉里,他找到一本日记,大部分页面被撕掉,仅存的几页上写着日常片段,提到“爸爸阿尔瓦”和“钢琴课”,落款是“莉莉”。


“阿尔瓦……莉莉……”他将日记本塞进风衣口袋。


他继续探索,来到书房。书架倾颓,书籍散落一地。他走向书桌,拉开抽屉。当他用力拉最底层一个卡死的抽屉时,腐朽木头发出了尖锐的噪音——


嘎吱——!


这声音打破了死寂。


几乎同时,一种沉重的拖沓声从走廊深处传来,伴随着金属刮擦的声响,迅速逼近。


“什么鬼东西?”卡洛斯冲到书房门口望去——阴影中,一个难以形容的扭曲形体正以迅猛的速度冲来!


他转身沿着来路狂奔!


经过卧室时,他冲进去甩上门,插上门栓。他背靠门板,能感觉到门外那东西逼近带来的震动。


砰!砰!


沉重的撞击砸在门上,木屑迸溅。卡洛斯转身试图开窗,但窗户都被木板钉死。


“该死!”他咒骂着,眼看房门不保,只得再次冲出。


那东西立刻追出。卡洛斯在迷宫般的走廊里亡命奔跑。在一个拐角,他推倒一座骑士盔甲雕像,金属砸地发出巨大碎裂声。


但这声音似乎激怒了它。拖沓声和刮擦声以更快的速度再次逼近。


就在几乎被追上的瞬间,他瞥见旁边房间里有个巨大的橡木餐具柜。他冲进去,挤进柜后的狭小空间,迅速带拢柜门。


他死死捂住口鼻,压制着喘息。柜门外,那东西已经抵达。低沉的嗥叫声在房间里震荡。他听到它在破坏盔甲,木片和金属被撕裂的声音近在咫尺。最终,声音停在了柜门外。


卡洛斯屏住呼吸,透过缝隙能看到一个巨大的阴影在门外徘徊。时间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那沉重的脚步声才开始向走廊另一端移动。


又等待了几分钟,卡洛斯才小心翼翼地推开柜门。他的衣服已被冷汗浸透。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他低声咒骂,离开房间,沿着与声音相反的方向移动。


几分钟后,他推开一扇虚掩的装饰门,进入一个小客厅。这里家具相对完整。他开始仔细搜索。


他走到壁炉旁的茶几旁,玻璃台面下压着泛黄的剪报。内容提及庄园主人阿尔瓦·克罗夫特多日未露面,警方以失踪处理。壁炉台上,银质相框里嵌着被撕掉一半的家庭合影。


“被撕掉的是谁?”卡洛斯拿起相框仔细看。


他看向壁炉内部,几页边缘焦黑的纸张散落在灰烬里。他蹲下身小心拾起。纸上的字迹狂乱:


它在地下室醒了,我听到了它的声音……

别相信镜子,它们映出的不是真实……

它憎恨声音,任何声音都会引来它……

莉莉在哪里?我的莉莉……


这些句子让卡洛斯脊背发凉。


就在这时,那熟悉的拖沓声和刮擦声再次从建筑深处传来,比之前更接近。


卡洛斯将剪报和日记残页塞进口袋,冲出小客厅朝着大门方向狂奔。


他沿着走廊全力冲刺。然而就在他即将到达门厅时,前方传来木头断裂的巨响!他猛地刹住脚步,看到通往门厅的走廊天花板部分坍塌,瓦砾彻底堵死了出口!


“见鬼!怎么会这样?”他试图搬开杂物,但它们沉重得纹丝不动。身后的拖沓声越来越近。


“得找别的路!”他转身冲向旁边一条更狭窄的走廊。这条走廊墙壁上布满了深刻的爪痕。


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木门,挂着巨大的锈锁。墙上一串钥匙,卡洛斯一把把尝试,都打不开。


“该死!”他砸了下门板。


这响声刺激了身后的追逐者,那拖沓声骤然加速!卡洛斯回头,已经能看到拐角处蠕动的阴影!


他注意到身旁有一扇低矮的小门。他拧动把手,门开了!他闪身进去,立刻关上门用肩膀顶住。这是个堆满杂物的储物间。


砰!砰!砰!


巨大的撞击力砸在薄木门上,门板剧烈震颤。卡洛斯环顾四周,发现地板上有个敞开的黑洞——地窖入口!


他立刻蹲身抓住木梯边缘准备下去。就在这时,储藏室的门轰然破碎!那扭曲的怪物冲了进来!


卡洛斯直接松手向下坠落!


咔嚓——哗啦!


木梯在他体重冲击下断裂!他重重摔在坚硬地面上,左脚踝传来剧痛。


“呃啊……”他忍痛翻滚到一旁,抬头望去,地窖入口处,怪物扭曲的头部和镰刀般的前肢探了进来,发出愤怒的嗥叫。但它体型过大,无法通过。


卡洛斯暂时安全了,但被困在了地下室。


他靠在冰冷的砖墙上喘息,检查脚踝。肿起来了,一动就疼。


“得找到出路。”他忍着痛开始探索。


他在角落摸索,手指触到金属物体。他小心翼翼掏出来——一把老式左轮手枪,布满锈迹。检查发现弹巢是空的。


“有枪没子弹…真不走运。”他将左轮插在腰后。


他继续摸索,推开空木桶,发现一个秘密工作室。工作台上散落机械零件和图纸。墙上钉着照片和笔记。


其中一张照片是阿尔瓦·克罗夫特和年轻女子的合影。照片背面写着:给我的伊芙琳,愿此瞬永恒。——阿尔瓦。


在工作台带锁抽屉里,他找到一本皮质封面日记本。他靠在墙边翻阅:


“伊芙琳的头痛日益加剧…我别无选择,只能尝试古老手稿上的方法……”

“仪式需要生命力量和容器…我失败了!我唤醒的不是伊芙琳,而是…别的东西!”

“它不是我的伊芙琳!它憎恨声音……”

“莉莉…我可怜的孩子,她目睹了一切…我必须把她送走……”

“它越来越强大…我躲到地下室最深处…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日记在这里戛然而止。


卡洛斯合上日记,寒意蔓延。阿尔瓦试图复活妻子却召来了怪物,并声称送走了莉莉。那花园里的坟墓又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剧烈的撞击和木材碎裂声!怪物正在暴力拆除地窖入口!


卡洛斯不敢耽搁,必须立刻找到出口!他忍着脚痛加快搜索。他推开一个装满旧衣服的箱子,后面露出狭窄通道。通道尽头是向上延伸的石阶,顶端是一扇沉重的金属门。


他奋力爬上石阶,顶开横木门栓,推开了金属门。


他来到庄园后厨区域。厨房里碗碟碎裂。他穿过厨房,从半塌的后门来到后花园。


花园被野草和荆棘占据。卡洛斯在及膝的杂草中艰难穿行。


当他拨开一片带刺灌木时,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冻结——花园角落有个歪斜白色栅栏围起来的地方,那是个被荒草半掩的坟墓!简陋的木质十字架上刻着:莉莉·克罗夫特。


“莉莉…死了?阿尔瓦的日记里明明说把她送走了!”


就在他心神剧震时,身后厨房传来金属扭曲的巨响!怪物彻底摧毁了地下室阻碍,追了出来!它庞大的身影撞破门框,出现在雨幕中,立刻锁定了他!


卡洛斯摸向腰后左轮,但空的弹巢让他清醒。他转身想跑,但脚踝的剧痛让他趔趄。


怪物发出胜利的嗥叫,猛地冲来!


卡洛斯连滚爬向后退,手在泥泞草丛中摸索!手指触到坚硬的方形金属物体!他一把抓起——那是个密封的军用铁盒,布满锈迹。


没有时间思考!怪物已经近在咫尺,镰刀前肢带着风声斩来!


卡洛斯向侧面扑倒,同时用尽全力将铁盒砸向旁边岩石!


哐当!


铁盒卡扣崩开,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几枚黄澄澄的手枪子弹躺在泥水里。


他扑过去抓起两枚子弹,手指僵硬但迅速扳开弹巢塞了进去。就在他合上弹巢的瞬间,怪物的第二次攻击到了!他来不及瞄准,对着逼近的阴影扣动扳机!


砰!


枪声在雨夜中炸响。子弹似乎击中了什么,怪物发出尖锐痛吼,冲锋势头一滞。卡洛斯趁机又开两枪,第二枪打空,第三枪再次命中躯体。


怪物被激怒,发出更疯狂的嗥叫,但动作变得谨慎,围绕他徘徊。


卡洛斯握着只剩三发子弹的左轮缓缓后退,目光扫视周围寻找脱身之路。他注意到庄园侧面有个破败木屋。车库!


他一边用枪指着徘徊的怪物,一边快速艰难地向木屋移动。怪物跟随着,但忌惮他手中的枪。


他冲到车库门前,用力拉扯,门锁着。他举起左轮对着门锁开了一枪!门锁崩坏,他撞开门闪身进去,立刻关门并用铁棍插进门把手。


车库堆满废弃杂物和工具。他退到深处那辆布满灰尘的老旧汽车旁。他搬起备胎和木箱,在车门与自己之间堆起屏障。


几乎在屏障形成的瞬间,巨大撞击力轰在木门上!车库震颤,门板呻吟,中央裂开缝隙!


砰!砰!


撞击接连不断,木门裂缝蔓延。


卡洛斯扑到驾驶座旁,用扳手砸开方向盘下方护板,露出线路。他争分夺秒地动作:扯掉损坏线路,接上橡胶管,尝试塞进火花塞…扳手几次滑脱砸在金属上发出声响。


门外撞击一次比一次猛烈。木门裂缝不断扩大,他能透过缝隙看到蠕动的阴影和镰刀前肢。当他终于拧紧最后一根线缆时——


砰嚓!


一只扭曲的、布满角质结构的深色肢体捅穿破碎的木门,擦着他后脑勺掠过!


他魂飞魄散,扑进驾驶座,在遮阳板上找到钥匙!他将钥匙拧向启动位!


引擎发出咳嗽声和怪响,就在那只肢体再次捅穿门板抓来之际——


轰——!


引擎发出咆哮般的轰鸣!


卡洛斯将油门踩到底,老旧汽车猛地向前冲去,撞碎摇摇欲坠的木门,扎进外面冰冷的雨幕中,将克罗夫特庄园和那恐怖的怪物暂时甩在身后。


他紧握方向盘,沿着泥泞车道加速,直到庄园在后视镜中缩小、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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