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喧嚣与温情如同夜空中绽放的烟火,绚烂而短暂。次日,当阳光再次洒满“声屿”工作室时,一切似乎又回归了往日的节奏,只是空气中若有若无地漂浮着一丝不同——那是属于胜利者的余韵,以及潜藏在平静之下、对未来的崭新期待。
姜念将那座银光闪闪的奖杯小心地放在自己办公桌的一角,它像一座小小的灯塔,提醒着她来时的路,也隐约照亮着前方的迷雾。她知道,比赛的光环终会褪去,她需要尽快找到下一个锚点。
就在她开始整理大赛期间积压的部分文案工作时,齐斯年内线电话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
“姜念,来我办公室一下。”
他的声音听起来与往常并无二致,平静,简洁。姜念放下手中的东西,心里微微有些打鼓。是安排新的训练?还是复盘比赛中的不足?
她推开齐斯年办公室的门,却发现里面不止他一人。
沙发上,坐着一位气质儒雅、年约五十岁上下的男士,穿着合体的深色西装,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正微笑着看向她。姜念一眼就认出了他——沈哲,本届“新声代”大赛的评委之一,同时也是业内享有盛誉的资深播音员、市广播电台的节目监制。在决赛点评环节,他曾对姜念的即兴配音给予过“富有生命质感的表达”的高度评价。
“沈老师?”姜念有些惊讶,连忙礼貌地问好。
齐斯年坐在办公桌后,对她微微颔首,示意她坐下。“沈监制今天过来,有些事想和你聊聊。”
沈哲笑容和煦,目光带着长辈般的欣赏,仔细打量着姜念,开门见山地说:“姜念,恭喜你,在昨天的比赛上表现非常出色,给我们所有评委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谢谢沈老师夸奖,我还要学习的地方很多。”姜念保持着谦逊,心里却隐约预感到了什么。
“你的声音,有一种很难得的特质,”沈哲身体微微前倾,语气认真起来,“不仅仅是技术层面的完成度,更重要的是一种…‘人味儿’,一种能够迅速与听众建立连接、引发共情的亲和力与叙事感。这在当今追求极致技巧和炫技的风气下,尤为珍贵。”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旁边的齐斯年,齐斯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安静地听着。
“我代表市广播电台,正式向你发出邀请,”沈哲的声音清晰而郑重,“我们台里最近正在筹备一档新的晚间人文情感类节目,暂定名《城市夜未央》,旨在用声音陪伴都市中孤独或疲惫的灵魂。我们认为,你的声音特质和你的个人经历,与这档节目的调性非常契合。”
他拿出一份制作精美的意向书,推到姜念面前的茶几上。
“我们诚挚地邀请你,以实习主播的身份加入这个项目。你可以参与节目策划、文稿撰写,并且,在通过考核后,有机会独立主持节目中的固定板块。”沈哲的目光充满期待,“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平台,可以让你的声音被更多人听到,也能让你在实战中快速成长。”
电台。实习主播。
这几个字像带着魔力,在姜念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广播电台,那是一个与她之前接触的商业配音、有声书录制截然不同的领域。它更即时,更贴近生活,也更需要与听众进行无形而深刻的情感互动。那是无数声音工作者梦寐以求的殿堂,是“听风者”那样温暖无数人的声音的诞生地。
一个全新的、充满挑战却又无限诱人的世界,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向她敞开了大门。
惊喜、激动、难以置信……各种情绪瞬间淹没了她。她下意识地看向齐斯年,眼神中带着征询,也带着一丝无措。
齐斯年迎上她的目光,语气平和地开口:“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电台的平台和沈监制的团队,在业内都是顶尖的。他们看中的,是你比赛中展现出的独特叙事能力和共情力,这与他们新节目的方向不谋而合。”
他没有替她做决定,只是客观地陈述事实,并将选择权完全交还给她。
沈哲也温和地补充道:“你不用立刻答复。可以仔细考虑一下,也和斯年商量商量。我们非常期待你的加入,相信你的声音,能为我们这档新节目注入不一样的温度。”
他又与齐斯年寒暄了几句,便起身告辞,留下了那份沉甸甸的意向书。
办公室里只剩下姜念和齐斯年两人。
姜念拿起那份意向书,纸张的触感细腻,上面的文字却仿佛有千钧重。她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齐斯年:“齐老师,我……我没想到……”
“意料之中。”齐斯年走到窗边,背对着她,声音平静无波,“从你复赛那段关于‘声音边界’的阐述开始,我就知道,你走的这条路,注定不会只局限在配音棚里。你的特质,需要更广阔的天地。”
他转过身,目光深邃地看向她:“电台是一个全新的领域,节奏、要求、面对的压力都与配音不同。但这也是一个能将你的优势最大化发挥的地方。去,意味着迎接未知的挑战和更严苛的审视;不去,你可能暂时会安逸一些,但也许会错过一个至关重要的成长节点。”
他将利弊清晰地摊开在她面前。
姜念低头看着手中的意向书,又看了看窗外明媚的天空。她想起了那个在候机厅里绝望哭泣的自己,想起了第一次走进“声屿”时的忐忑,想起了在比赛舞台上,将生命经历融入声音时那种灵魂颤栗的瞬间。
沈哲的橄榄枝,不仅仅是一份工作邀请,更像是对她过去所有努力和坚持的一种最高级别的认可,也是对她未来可能性的一次郑重期许。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中之前的迷茫和无措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土而出的坚定。
“齐老师,”她的声音清晰而稳定,“我想试试。”
齐斯年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簇被新目标点燃的火焰,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
“好。”他只有一个字,却包含了所有的支持与信任。
他知道,这只被他从泥泞中带回、精心雕琢的雏鸟,终于要振动翅膀,飞向一片属于她的、更广阔的天空了。而无论她飞向哪里,“声屿”永远是她可以回来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