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即兴盲配。”齐斯年放下水,神情变得更加严肃,“这次没有画面。我会给你一个极其简单的‘种子’,比如一个词,一种情绪,一个场景碎片。你需要围绕它,在三十秒内构建一个完整的人物和情境,并进行一段一分钟的独白。”
这比看画面即兴更难!完全是凭空创造!
第一个“种子”—— “锈迹斑斑的钥匙” 。
姜念大脑一片空白。三十秒飞快过去,她张了张嘴,只干巴巴地说出了一段关于寻找宝藏的、毫无新意的叙述。
“缺乏细节,缺乏生命。”齐斯年一针见血,“‘锈迹’代表什么?时间?遗忘?‘钥匙’通往哪里?是门,是心,还是某个被封印的记忆?不要叙述,去成为那个拿着钥匙的人!”
第二个“种子”—— “雨夜,电话亭” 。
姜念努力想象,这次尝试加入了一些情绪:“……雨下得很大,我躲在电话亭里,不知道打给谁……”
“情绪单一!‘不知道打给谁’背后是什么?是孤独?是悔恨?是期待?你的声音里要有层次!想象话筒那边可能存在的回应,哪怕你并不说出来!”
在齐斯年一次次近乎严苛的逼问和引导下,姜念感觉自己的想象力被强行拓宽,情感的触角伸向了更细微的角落。她开始学会用一个简单的“种子”,生长出拥有血肉和故事的人物。
时间在反复的失败、点拨、再尝试中飞速流逝。窗外的天色由浓墨般的漆黑,渐渐透出些许深蓝。
当齐斯年给出最后一个“种子”—— “消失在风里的名字” ——时,姜念沉默了三十秒,再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悠远的、混合着甜蜜与伤感的怅惘,她塑造了一个在暮年回忆初恋的老人,没有痛哭流涕,只是平静地诉说着那个名字如何被岁月吹散,却永远刻在了心底。
一段独白完毕,练习室里陷入长久的寂静。
齐斯年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显得异常疲惫,但那目光深处,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灼热的光芒。
“可以了。”他的声音因为长时间说话而异常沙哑,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沉稳,“找到这种感觉。决赛,就这样去。”
姜念看着他为了陪自己练习而熬得通红的双眼,看着他脸上无法掩饰的倦容,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感激、心疼和某种难以名状情感的洪流,猛地冲垮了她的心防。鼻尖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齐老师……谢谢您……”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这最朴素的一句。
齐斯年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避开她过于汹涌的目光,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淡然,却似乎又有什么不一样了:“收拾一下,天快亮了。回去休息,决赛前保持状态。”
他率先走出了练习室,背影在黎明前的微光中,显得格外挺拔,也格外……令人安心。
姜念看着他的背影,感受着胸腔里那颗因为高强度训练和情感冲击而滚烫跳动的心脏,清晰地意识到,有些东西,在这个共同奋战、彼此支撑的深夜里,已经悄然改变,并且,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决赛现场,空气仿佛被抽干,只剩下大屏幕上无声流淌的水墨画面和选手区令人窒息的寂静。即兴盲配的挑战,如同一场豪赌,将所有选手推上了悬崖边缘。前面几位选手的表现可圈可点,有的构建了完整的冒险叙事,有的渲染了极致的孤独氛围,技术层面无可指摘,但总让人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少了那种能穿透屏幕、直抵灵魂的钩子。
轮到姜念了。
她走上台,步伐因为之前高强度的情境切换而略显沉重,但眼神却异常清亮,如同被夜雨洗涤过的星辰。戴上耳机的瞬间,外界的一切喧嚣都被隔绝。她最后看了一眼观众席那个熟悉的位置,齐斯年微微颔首,目光沉静如旧,却比任何鼓励的话语都更具力量。
大屏幕亮起。
依旧是那段一分半钟的默片:孤寂的旅人,无垠的沙漠,风化的遗迹,寻找的背影。
三十秒准备时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