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迷夜”灯火通明的后厨,一场冲突正在酝酿。
纪泽野清点着刚送到的酒水,眉头越皱越紧。他拿起一瓶威士忌,对着灯光仔细观察,然后打开瓶盖轻嗅。
“这批酒有问题。”他放下酒瓶,对正在清点货单的经理说。
经理头也不抬:“能有什么问题?都是正规渠道进的货。”
“这批麦卡伦是假的。”纪泽野语气平静却坚定,“色泽不对,香气也不对。而且这批红酒,”他指向另一边的木箱,“瓶塞已经发霉,酒液浑浊,明显储存不当。”
经理终于抬起头,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纪泽野,你只是个服务生,做好你分内的事就行。”
“把劣质酒卖给客人,这就是我的分内之事?”纪泽野毫不退让,“上周就有客人投诉头痛,当时我就怀疑是酒的问题。”
“够了!”经理猛地拍桌而起,“你知道这批酒多少钱吗?全部退换要损失多少?再说,有几个客人真能品出差别?”
纪泽野环顾四周,其他员工都低着头,假装忙碌。他深吸一口气:“我不能把假酒卖给客人,这是原则问题。”
“原则?”经理冷笑一声,“在这地方谈原则?你以为你是谁?”
两人的争执声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后厨的员工们交换着眼神,却没人敢出声。纪泽野来“迷夜”工作不过两个月,却已经因为各种“原则问题”得罪了不少人。
“要么这批酒全部退换,要么我今天就辞职。”纪泽野说。
经理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他:“纪泽野,我早就想说了——你根本不像需要这份工作的人。别的服务生都抢着推销贵酒拿提成,就你,不仅不推销,还总跟客人说实话。”
纪泽野沉默不语。经理说得没错,他确实不需要这份工作,至少不需要那份微薄的薪水。但他需要这个身份,需要这个远离家族视线的藏身之所。
“这样吧,”经理放缓语气,试图做最后的劝说,“这批酒我们折价卖,就跟客人说是特价促销。提成我给你双倍,怎么样?”
“不怎么样。”纪泽野毫不犹豫地拒绝。
“你!”经理气得脸色发青,“好,很好!既然你这么有原则,那现在就去财务结工资走人!我们‘迷夜’请不起你这尊大佛!”
就在这时,后门被推开,乔煦雅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她喝得太多了,想找卫生间却走错了路。
眼前的场景让她愣住了:纪泽野站在一堆酒箱前,脊背挺直,脸上是从容就义般的平静;经理气得满脸通红,手指几乎要戳到他的鼻尖;其他员工则远远站着,既不敢靠近,又不愿错过这场好戏。
“发生...什么事了?”乔煦雅含糊不清地问。
经理立刻换上一副笑脸:“乔小姐,您怎么到后厨来了?是不是迷路了?我让人送您回座位。”
但乔煦雅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纪泽野身上。她记得这张脸,记得那双在昏暗灯光下依然清澈的眼睛。
“他...怎么了?”她问。
经理尴尬地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员工犯了点错,我们正在处理。”
“什么错?”乔煦雅固执地追问。
纪泽野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我拒绝向客人推销劣质酒。”
乔煦雅眨了眨眼,酒精让她的思维变得迟钝,但这句话却奇异地穿透了迷雾,直达内心。在这个人人都向钱看的地方,居然还有人坚持着如此天真的原则?
她摇摇晃晃地走到那批问题酒前,随手拿起一瓶红酒端详。虽然醉得厉害,但她从小跟着品酒师父亲学习,一眼就看出这酒确实有问题。
“他说的没错。”乔煦雅把酒瓶放回去,转向经理,“这酒是假的。”
经理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乔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在法国酒庄长大,”乔煦雅打断他,“这种劣质假酒,我闭着眼睛都能认出来。”
整个后厨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这个平日里只会买醉的黑衣女子,没想到她会在这种时候站出来为纪泽野说话。
纪泽野也微微挑眉,看向乔煦雅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探究。
经理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乔小姐,这一定是误会...”
“是不是误会,请质监局的人来看看就知道了。”乔煦雅说着,作势要掏手机。
“别别别!”经理连忙阻止,“我这就联系供应商退换!全部退换!”
乔煦雅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转向纪泽野:“你,送我回座位。”
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纪泽野犹豫了一瞬,还是在经理复杂的目光中,扶着乔煦雅走出了后厨。
“谢谢你。”在回座位的路上,纪泽野低声说。
乔煦雅轻笑一声:“谢什么?我只是不想喝到假酒而已。”
但两人都心知肚明,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回到座位后,乔煦雅点了一杯新的威士忌,却没有立刻喝。她看着纪泽野离开的背影,脑海中回荡着他在后厨说的那句话:
“我不能把假酒卖给客人,这是原则问题。”
在这个虚伪的世界里,这样固执地坚持原则的人,要么是傻子,要么...
乔煦雅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要么是和她一样,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人。
那一晚,她破天荒地提前离开了酒吧。走出大门时,她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纪泽野端着托盘从后厨走出来。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然后又各自移开。
纪泽野看着乔煦雅离去的背影,第一次对这个总是独来独往的黑衣女子产生了好奇。而她则在下定决心:明天,她要正式认识这个叫纪泽野的男人。
毕竟,在这个令人作呕的世界里,能遇见一个还在坚持原则的人,是多么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