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夜”的大门像一道黑色的裂缝,镶嵌在流光溢彩的街道上。乔煦雅在门口停顿了片刻,里面隐约传来的重低音像一头野兽的心跳,震得她脚下的地面都在微微发颤。
门童打量着她——一身未换的黑色连衣裙,苍白的脸,红肿的眼。但他什么也没说,训练有素地拉开沉重的大门。
声浪扑面而来,几乎将乔煦雅掀翻。炫目的激光灯切割着烟雾弥漫的空气,舞池里挤满了扭动的人群,每一张脸都在变幻的光影中显得失真而迷离。浓烈的酒精味混杂着香水气息,形成一种令人眩晕的馥郁。
她挤过人群,在吧台最角落的位置坐下。调酒师正在表演花式调酒,酒瓶在空中划出流畅的弧线,引来一阵喝彩。乔煦雅只是静静地看着,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喝点什么?”酒保走到她面前,手指轻敲台面。
乔煦雅抬眼,声音平静得可怕:“最贵的威士忌是什么?”
酒保挑眉,从酒架上取下一瓶包装精致的酒:“这是麦卡伦莱俪系列,55年陈...”
“就这个。”乔煦雅打断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放在台上,“先来一杯。”
琥珀色的液体被注入玻璃杯中,在灯光下泛着金色的光泽。乔煦雅没有像周围那些品酒客一样摇晃观察,而是直接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烈酒像一道火线从喉咙烧到胃里,灼热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咳嗽起来,眼泪都呛了出来。很好,就是这种感觉。肉体上的刺激,至少能让她暂时忘记心里的空洞。
“再来一杯。”她把空杯推回去。
酒保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给她续了一杯。
这一次,她喝得慢了些。威士忌的醇香在口中弥漫开来,伴随着橡木和果干的气息。父亲生前也爱喝威士忌,但他总是舍不得买太贵的,说好酒要慢慢品,不能浪费。
乔煦雅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她又想起了那条短信,那串冰冷的数字。这笔钱能买多少瓶这样的酒?能让她醉多少次?
“美女,一个人喝多没意思啊。”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端着酒杯凑过来,不请自来地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哥哥陪你喝几杯?”
乔煦雅头也不抬,从手包里掏出一叠钞票,扔在男人面前。
“滚远点。”
男人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僵住。他看了看那叠厚度可观的钞票,又看了看乔煦雅冷若冰霜的侧脸,最终还是讪讪地收起钱,消失在人群中。
乔煦雅冷笑一声。钱果然是好东西,可以买来醉意,也可以买来清净。她端起第二杯酒,这次分三口喝完。酒精已经开始发挥作用,头脑变得昏沉,四肢泛起暖意。周围嘈杂的音乐似乎变得遥远,那些晃动的人影也模糊起来。
就是这种感觉。麻木,遗忘,暂时从痛苦的现实中抽离。
“再来一杯。”她对酒保说。
“小姐,这酒度数不低,您要不要...”
“我说再来一杯。”乔煦雅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
酒保闭上了嘴,默默给她倒了第三杯。
这一次,她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感受酒精如何在体内流淌,如何一点点蚕食她的意识。父母的音容笑貌在脑海中浮现,却又被酒精带来的迷雾笼罩,变得不那么清晰,不那么疼痛。
她掏出手机,再次点开那条短信。那一长串零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刺眼。
“三千二百八十万...”她低声念着这个数字,像是在念一句诅咒。
“什么?”酒保没听清。
乔煦雅没有回答,只是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胃里翻江倒海,但她强忍着不适,又叫了第四杯。
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旋转。灯光、人影、音乐,全都搅和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她趴在吧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台面,试图稳住自己。
“妈...”她无意识地呢喃,“爸...”
没有人回应。只有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周围人的欢声笑语。
酒精终于彻底占领了她的意识,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随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酒保看着她醉倒的身影,皱了皱眉。他拿起乔煦雅的手机,发现设有密码锁。按照酒吧的规定,他们不能随意翻看客人的隐私,但也不能放任一个独身女子醉倒在这里。
“把她扶到后面的休息室去吧。”酒保对另一个服务生说,“等她稍微清醒些再说。”
两个服务生搀扶起不省人事的乔煦雅,向员工休息室走去。她的手臂无力地垂下,指尖划过冰凉的墙壁,留下看不见的痕迹。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乔煦雅的脑海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那个在酒吧后门与人争执的年轻男人,他的眼神,像极了她在墓园里看到的,落在自己墓碑上的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