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仁心破邪
夜色如墨，荒谷死寂。刘文与墨渊长老的对决，已至千钧一发之际。
墨渊长老彻底放弃了试探，噬魂神功全力运转，周身黑气翻涌，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他双掌漆黑如墨，掌心凝聚的吞噬漩涡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吸力，仿佛连光线都要被其吞没。谷中碎石枯草被无形之力牵引，纷纷离地而起，投入那漩涡之中，瞬间化为齑粉。
“小辈，能逼老夫至此，你足以自傲！但一切到此为止了！”墨渊的声音嘶哑扭曲，带着疯狂的笑意。他身形暴涨，如一道黑色闪电，挟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直扑刘文！那巨大的吞噬漩涡当头罩下，要将刘文连人带真气彻底吞噬！
面对这避无可避的绝杀一击，刘文瞳孔紧缩，全身汗毛倒竖。他能感觉到自身真气已如开闸洪水般不受控制地向外倾泻，太虚针法凝聚的生机领域在可怖的吸力下摇摇欲坠。
硬拼，必死无疑！
就在这生死一线间，刘文脑海中灵光乍现，想起了《医武札记》中关于“镇魂定魄”的论述，以及青玄前辈那意味深长的提醒——“引导邪力”。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型。
他不退反进，竟主动撤去了护体的太虚真气！
“文哥！”远处旁观的苏婉失声惊呼，几乎要冲上前去，却被罗俊死死拉住。
墨渊也是一愣，随即狞笑：“自寻死路！”
然而，下一瞬，他脸上的狞笑僵住了。只见刘文并非束手待毙，而是将全身残余的内力，连同那独特的、充满勃勃生机的太虚真气，不再用于抵抗，而是化作一道无比精纯柔和的暖流，主动迎向了那吞噬一切的黑色漩涡！
这不是对抗，而是……融入！
以自身生机，投入死寂漩涡！
“噗！”
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两股性质截然相反的力量接触的瞬间，发出了剧烈的嗤嗤声响。墨渊预想中瞬间吞噬对方的情景并未发生，那充满生机的太虚真气，竟像是一滴落入滚油的水滴，在他以死寂、吞噬为核心的噬魂邪功内部，引发了剧烈的、不受控制的冲突和爆炸！
“啊——！”墨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只觉得经脉中原本如臂指使的噬魂内力，此刻突然变得狂暴紊乱！那外来的一缕生机，如同最致命的毒药，点燃了他依靠吞噬他人内力与生机而积累的、本就驳杂不纯的邪功根基！
这就好比一个习惯了黑暗的人，突然被强光刺入双眼；一个以腐败为食的怪物，被注入了最纯净的生命之源。极致的冲突，从内部爆发！
墨渊前冲的身形骤然停滞，周身黑气剧烈翻滚，时而膨胀，时而收缩，显然内力已陷入极度混乱的反噬之中。他脸上的金属面具出现裂痕，露出的皮肤下，青黑色的血管如蚯蚓般扭曲凸起，模样可怖至极。
刘文同样不好受，他主动散去防御，又将大部分真气以这种近乎“献祭”的方式送出，此刻体内贼去楼空，经脉剧痛，嘴角溢出鲜血，单膝跪地，勉强支撑。但他眼神依旧明亮，紧紧盯着痛苦挣扎的墨渊。
机会！这是唯一的机会！
他强提最后一丝气力，手腕一翻，指间已多出了三根细如牛毛的银针。这一次，银针上凝聚的不再是凌厉的破敌之气，而是他心中坚守的“医者仁心”之念，是引导、是安抚、是化解！
“太虚针法，定魄安魂！”
刘文低喝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三根银针射出。银针化作三道微不可见的流光，并非射向墨渊的要害，而是精准地刺入其头顶“百会”、胸口“膻中”、丹田“气海”三处大穴！
这并非杀招，而是……医者的救人之针！
银针入体，蕴含的平和生机之力，如同甘霖洒入干涸暴裂的土地。它们并未与墨渊体内狂暴的邪功硬拼，而是引导着那因反噬而四处冲撞的驳杂内力，归于原本的运行轨道，抚平其戾气，安抚其躁动。
“呃……”墨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但周身失控的黑气却肉眼可见地缓和下来。那钻心蚀骨的反噬之痛，竟在这几根看似微不足道的银针下，得到了缓解。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没入自己穴道的银针，又抬头看向脸色苍白却目光清澈的刘文，嘶声道：“你……你为何不杀我？”
刘文擦去嘴角的血迹，喘息着，声音虽虚弱却异常坚定：“我习医练武，为的是治病救人，匡扶正道，而非杀戮。即便你是敌，在你失去反抗之力、身受反噬之苦时，我首先想到的，仍是缓解你的痛苦。这，便是医者本心。”
“医者本心……医者本心……”墨渊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面具下的眼神剧烈波动，充满了迷茫、挣扎，以及一丝……久违的、连他自己都几乎遗忘的触动。
多少年了？自从修炼这噬魂神功，踏入生死阁，他早已习惯了掠夺、杀戮、算计，心肠冷硬如铁。何曾想过，在这生死相搏的战场，欲置他于死地的对手，竟会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对他施以援手，用的还是他最不屑的“仁心”？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前，那个刚刚拜师学医、立志要悬壶济世的年轻自己……那时的他，眼中也有这般清澈坚定的光芒。
“嗬……嗬嗬……”墨渊突然发出一阵意味难明的低笑，笑声中充满了悲凉和自嘲。他缓缓抬手，抚上自己脸上的面具，用力一捏！
“咔嚓！”
金属面具应声碎裂，露出一张苍老、布满褶皱，却依稀可见昔日清俊轮廓的脸庞。只是这张脸上，此刻写满了疲惫、悔恨与解脱。
“小子……你……很好。”墨渊的声音不再沙哑阴冷，反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或许……你说得对。医道，不该是……杀人术……”
他气息越来越微弱，体内的邪功在太虚针法的引导和自身心境的巨变下，正在飞速消散。他看向刘文，断断续续地说道：“生死阁……总坛……在西北……葬沙海……幽冥古塔……阁主他……曾是……宫廷首席……医官……因……拒绝……为权贵……堕胎……满门被灭……才……堕入魔道……欲以……掌控医道……复仇……”
说出这至关重要的信息，墨渊仿佛用尽了最后力气，他仰头望向残月，眼角滑落一滴浑浊的泪水，低声喟叹：“初心……已忘……歧路……漫漫……”
话音未落，他周身最后一丝黑气散尽，身体缓缓软倒在地，气息全无。这位双手沾满血腥的生死阁长老，最终却在对手的“仁心”之下，找回了迷失已久的良知，安然坐化。
“文哥！”
苏婉和罗俊这才急忙冲上前来，扶住摇摇欲坠的刘文。
“我没事……只是脱力。”刘文摇摇头，看着墨渊的尸身，心中并无胜利的喜悦，反而有些沉重。又一个被仇恨和欲望扭曲的悲剧人物。
“他刚才说的……”罗俊面色凝重。
刘文点头：“葬沙海，幽冥古塔。这应该就是生死阁总坛的所在。至于阁主的来历……”他深吸一口气，“没想到，竟有如此过往。”
这信息，无疑让最终的决战，蒙上了一层更为复杂的色彩。
就在这时，谷口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火把的光芒由远及近。
“在里面！快！”
“包围起来，别让贼人跑了！”
听起来，竟是大队人马赶到了荒谷！
刘文三人脸色一变。他们此行隐秘，谁会在这个时候赶来？是敌是友？
苏婉警惕地握紧短剑，罗俊也横剑在前，将虚弱的刘文护在身后。
火光渐近，只见数十名手持兵刃、身着统一服饰的劲装汉子涌入谷中，为首一人，年约四旬，面容精悍，目光锐利地扫过场中情况，最后落在刘文三人身上。
当他的目光掠过地上墨渊的尸身时，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骇，随即抱拳，语气竟带着几分恭敬：
“在下乃本城守备将军麾下校尉，奉命巡查周边。方才见此处异象冲天，特来查看。不知几位侠士在此……所为何事？这位老者是……？”
他的态度，显然并非是为捉拿“贼人”而来，反而透着试探和忌惮。
刘文心念电转，看来方才他与墨渊对决的动静太大，引来了官府的注意。只是，这位校尉的态度，颇有些耐人寻味。
他尚未回答，谷外突然又传来一个清朗而带着威严的声音：
“李校尉，退下吧。这几位，是本官的客人。”
随着话音，一名身着青色官袍、气度不凡的中年文士，在几名随从的簇拥下，缓步走入谷中。他的目光直接落在刘文身上，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刘文心中一震，此人他从未见过，但对方却称他为“客人”？而且，看那李校尉恭敬退让的样子，此人身份定然不低。
今夜之事，似乎远未结束。这突然出现的官府中人，是福是祸？他们与生死阁，又是否有不为人知的关联？
新的谜团，随着这队不速之客的到来，悄然浮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