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出手，指尖离克隆体的掌心只差一寸。
就在接触的瞬间，一股滚烫的力量从腹部炸开，像是有火在血管里奔涌。我闷哼一声，膝盖发软，却被白重一把扶住肩膀。他的手很稳，但我能感觉到他在紧绷。
“别碰她。”他声音压得很低。
可已经晚了。
我的手掌和她的掌心贴上。
光爆了出来。
不是白光，也不是红光，是一种金中带黑的混沌光芒，像熔化的金属，顺着我们的手臂往上爬。我全身的骨头都在响，像是要裂开。耳边响起无数个声音，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在喊我名字，有的在咒骂我。
“苏婉……”
“妈妈……”
“杀了你……”
我咬牙撑着，不敢闭眼。我知道一旦倒下，就再也站不起来。
就在这时，空气扭曲了。
一个影子从我背后缓缓浮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那是一条巨大的蛟龙，通体漆黑，鳞片泛着暗红的光，眼睛是竖瞳，死死盯着我。
恶蛟。
它没有实体，却让我感到窒息。它的嘴张开，发出低沉的笑声。
“终于……等到了。”
我喘着气，转头看向它：“你说我是母体，那你现在想做什么？”
它笑了：“每一世，你爱上白蛇的时候，你的善念就会回归本体。每一次你为他拼命，都是在帮我破开封印。你以为你在救他？你是在喂我。”
我心跳一滞。
“所以……我越爱他，你就越强？”
“没错。”它盯着白重，“而他，明明知道这一点，还是不肯放手。真是可笑。”
白重没说话，但他松开了扶我的手，慢慢抽出背后的剑。
剑出鞘的那一刻，寒光划破空气。
他一步踏前，剑尖直指恶蛟眉心。
“两千年了。”他说，“今天，结束。”
恶蛟冷笑：“杀我？你试试看。”
白重挥剑。
剑光如电，直劈而下。
可就在剑刃即将斩中的瞬间，我动了。
我扑上去，挡在白重和恶蛟之间。
剑停在我面前，离我的脸只有半寸。我能感觉到那股寒意刺进皮肤。
“让开。”白重声音冷得像冰。
我没有动。
“你杀了它，”我说，“我也活不了。”
白重的手抖了一下。
“你说什么？”
“我们是一体的。”我看向恶蛟，“它是我的一部分。如果它死了，我也会消失。我的记忆，我的意识，我所有的情感——全都会被它带走。我不是在护它，我是在护我自己。”
白重盯着我，眼神变了。
他慢慢收回剑，但没有放下。
“那你告诉我，”他问，“你要怎么办？留着它？让它继续害人？继续控制你？”
我没回答。
因为我知道，没有答案。
这时，恶蛟大笑起来。
笑声震得地面都在颤。
“看到了吗？”它说，“你们谁都动不了手。她是善，我是恶，但我们是同一个人。你们打来打去，不过是她在和自己斗。”
我转身看它。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回来。”它说，“回到完整的状态。不再分裂，不再痛苦。我要做回薛婉——真正的薛婉。”
“可那不是我想要的。”我说。
“可那是命。”它狞笑，“你以为你能逃？看看井里。”
我猛地回头。
古井的水面开始翻滚，像煮沸了一样。一只苍白的手从水里伸出来，抓住井沿。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一个接一个的身影从井底爬上来。
全是我的脸。
有的脸上带着伤，有的眼睛空洞，有的嘴角流血。她们动作僵硬，但都在往这边走。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地围成一圈，把我、白重、恶蛟围在中间。
白重立刻站到我身后，剑横在胸前。
“这些是什么？”他问。
“是被抛弃的部分。”恶蛟说，“是你融合失败的残片。她们一直被困在井底，等着你回来。现在，她们醒了。”
我看着她们。
其中一个抬起手，指向我，嘴唇动了动。
我没听清她说什么。
但她的眼神让我心痛。
那是被遗弃的眼神。
“你们……也想融合？”我问。
没有人回答。
但她们的脚步没停。
白重低声说：“它们不是来融合的。它们是来讨债的。”
我懂他的意思。
这些克隆体，每一个都是我在轮回中丢掉的一部分。有的带着恐惧，有的带着怨恨，有的只想活下去。我选择了融合，可她们没有选择权。她们被封印，被遗忘，被当成失败品处理。
而现在，她们回来了。
“如果你不杀它，”白重在我耳边说，“它们就会杀了你。”
我知道他说得对。
可我还是站在原地。
恶蛟的声音再次响起：“现在你明白了吗？你不能杀我，否则你死。你不能放任我，否则他们死。你站在中间，谁都不能赢。”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掌心血纹已经变成黑色，但边缘有一圈金光在挣扎。我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在对抗，在撕扯。善与恶，记忆与本能，过去与现在，全都搅在一起。
“我不想做薛婉。”我说，“也不想做苏婉。”
白重皱眉：“你说什么？”
“我想做我自己。”我抬头，看向恶蛟，“我不需要你是我的一半，也不需要她们是我的碎片。我是我。哪怕不完整，哪怕会痛，我也要自己决定怎么活。”
恶蛟冷笑：“天真。”
话音未落，它突然冲向我。
白重挥剑拦截，可恶蛟化作黑雾绕开，直扑我胸口。
我来不及躲。
就在它要钻入我身体的瞬间，我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
金光从我体内爆发。
恶蛟惨叫一声，被硬生生逼了出来。它在空中扭曲，发出嘶吼。
“你敢驱逐我？！”
“我不是驱逐你。”我盯着它，“我是切断联系。”
我咬破手指，在胸口画下一道符。
血符刚成，金光暴涨。
恶蛟的身体开始崩解，但它还在笑。
“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看看她们。”
我回头。
那些克隆体已经停下脚步，齐刷刷地抬起头，看向我。
她们的眼睛，全都变成了竖瞳。
同一时间，我感到胸口一阵剧痛。
低头一看，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动，像是鳞片在生长。
“不……”我喃喃道。
白重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你还撑得住吗？”
我摇头：“它没走。它只是藏进了她们的身体。”
“那就一起解决。”他说。
我苦笑：“怎么解决？杀了她们？那和杀了我自己有什么区别？”
白重沉默。
他知道，我们已经无路可退。
克隆体们开始向前走。
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我站在原地，没有后退。
白重站在我身后，剑仍未收。
“如果必须选一个活下来……”他低声说，“我选你。”
我闭了闭眼。
然后睁开。
“那就让我来承担一切。”
我抬起手，掌心对准最先走来的那个克隆体。
她停了一下，似乎在等我做什么。
我没有攻击。
我只是说：“如果你恨我，那就来吧。但我要告诉你——我不是逃避，我是想找到第三条路。”
她没动。
后面的克隆体也没动。
风静止了。
恶蛟的笑声还在空中回荡，但它的形体已经消散。
我知道它还没死。
它只是换了个容器。
我转头看向白重。
“接下来，可能会很难看。”
他点头：“我一直都在。”
我深吸一口气，走向第一个克隆体。
她的手抬了起来。
我和她，同时伸出手。
